第六章 傳劍(1 / 2)

紅日西墜,玉兔東升,山脈缺口處刮來的寒風愈見淩厲,懸崖邊滴水成冰,寒冷異常,二人不敢逗留過久,遂沿著溪流快步回到溫泉附近。上官柔取出白日裏吃剩的鹿肉,就著迷朦的月光在泉眼中煮熟了,二人胡亂吃了一回,彼此都沒有睡意,靠在一塊幹燥的岩石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阮無憂拾起一根粗長的樹枝,問他要過修羅刀,隨手批削,削成一柄長劍的形狀,握在手中揮舞了幾下,漫不經心道:“上官先生,反正咱們在這山穀中還要待上一陣子,閑來無事,不如你傳我絕世劍法吧!”上官柔不置可否道:“你學過什麼劍法?先練一遍給我瞧瞧。”阮無憂慢慢站起身來,右手持木劍,左手捏劍訣,正待舞動,忽又回過頭笑吟吟道:“不許你笑話我!”上官柔啞然失笑,揮揮手道:“自古名師都講求因材施教,我不知你根基如何,怎能傳你高深的劍法?”

阮無憂定了定神,摒除一應雜念,全心全意演練了一套“天龍劍法”,總共一十八招,從“明珠彈雀”起,至“羚羊掛角”終。這套劍法乃是“大力鬼王”武成天畢生心血的結晶,集眾家之長,又能自出機樞,招式之妙,猶在華山派“蓮花劍法”、峨嵋派“金頂劍法”之上。月光下阮無憂白衣勝雪,翩翩起舞,猶如籠著輕紗的射姑仙子,上官柔頓時記起《洛神賦》裏的句子:“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阮無憂舞罷收住劍勢,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鬢角微汗,胸口起伏。上官柔眼光何等犀利,早已瞧出其中的不足之處,微微搖頭道:“每一招都精妙絕倫,但湊不成一套完整的劍法,好比采得百花後終未成蜜,真是可惜了。嗯,倘使武成天親自施為,以氣功和經驗彌補銜接變化之不足,威力自然驚人,但你見識尚淺,功力不深,倘若遇到武功在你之上的敵手,隻怕全無還手之力。”

阮無憂默然了片刻,歎息道:“我從八歲起才開始習武,進展緩慢,陳長老雖然調配了不少靈丹妙藥讓我服用,但收效不大。義父曾孤身潛入遼國皇宮試探我妹子的武功,其中的詳情他從未提起過,但他回來之後就決意救出上官先生,想你將無妄真氣傳授於我,以克製碧蘿派的陰風掌。”

上官柔道:“想必慕容靜的武功遠在你之上。”阮無憂幽幽道:“她天資聰穎,我這個做姊姊的卻愚笨遲鈍得緊。”上官柔微微搖頭道:“碧蘿派的武功易於上手,初期進展極快,玄門正宗功夫講求根基紮實,循序漸進,沒有什麼速成的訣竅,這本不關你的事。不過話還得說回來,‘大力鬼王’雖然武功卓絕,教人卻不行,慕容靜資質與你相仿,她之所以勝你不止一籌,不過是因為武修容調教得法罷了。”

阮無憂聞言心中一喜,臉上流露出調皮的笑容,問道:“有你這個名師指點,我是不是有機會成為第一流的高手?”上官柔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阮無憂將這兩句話咀嚼了良久,心中不由一凜,暗道:“我一心一意要複興刹魔教,稱霸武林,成與不成,也隻能盡人事而聽天命了。”她望著上官柔,想起自己的身世,一時間不由癡了。

隔了片刻,上官柔悠悠道:“天下劍法門派繁多,變化迥異,各有巧妙不同,但就其根本而言,不外乎輕盈與凝重二途,前者偏重以招式巧妙見長,後者偏重以深厚功力克敵。女子體質屬陰,開智較早,容易分心旁鶩,再加上先天的不足,修練真氣事倍而功半,因此女子練劍多走輕盈一路,避免大開大闔,力求憑變化占得先機。而男子練劍則多走凝重一路,由內及外,以強淩弱,以拙破巧,你看葉知秋和五枚道長的出手,何等的沉穩老辣。”

“秋鴻三十六劍載於碧蘿派的秘籍《六甲天書》,由魔門第一高手‘石佛’李永昌親自勘定,那日在勝山寨的長街之上你曾見武修容使過,極盡騰挪變幻之能事,攻勢淩厲無雙,堪稱古今第一。秋鴻劍法以降,少林派的達摩劍法、華山派的蓮花劍法、峨嵋派的金頂劍法、崆峒派的袖底劍、九華派的月身劍法、嶺南諸派的快劍各有其獨到之處,但無一能與其爭一時之短長。”

“唯一能與秋鴻三十六劍相抗衡的隻有玄門正宗的日月神劍,這路劍法據說傳自終南山上一老猿,集輕盈、凝重於一身,又能另辟蹊徑,自出機樞,招式變幻莫測,劍氣老辣縱橫,武林前輩品評為仙家妙手,非人間之物。我自小耳濡目染,又在天衣山莊的地牢中苦思十年,這才剛剛想通了其中的七招,也不知對與不對。你功力未臻於化境,無法施展先天劍氣,但若能領會這七招日月神劍的精髓,勝過慕容靜固然不是問題,假以時日,或能借此躋身一流劍客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