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牌時分,群雄齊聚關東老店前,天龍幫幫主魏長嬴率青陽、朱明、白藏、玄英四堂堂主迎將出來,彼此廝見寒暄畢,一同攜手入內,分賓主入坐。魏長嬴、屠一鋒、寧中晏、葉知秋、海難長老、五枚道長、百忍師太七人在主桌,法生和尚、李妝臣、阮無憂、上官柔、楚西陵、鐵硯六人在次席,戚自礪、侯一飆、陳泰來等護法陪同諸派弟子散在其餘各席。
這麼多心懷戒備的人聚在一處,想要平平安安把酒吃下肚去,倒也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好在群雄俱是久經沙場的人物,你來我往說上幾句場麵話,彼此敬酒勸飲,氣氛還算融洽,但敬者不過淺嚐則止,飲者不過略一沾唇,誰都不敢真的開懷暢飲。大堂之中一忽兒人聲鼎沸,到處都是“久仰”、“幹杯”之聲,仿佛失散多年的親友久別重逢,一忽兒又不約而同沉靜下來,大眼瞪小眼,透露著幾分尷尬。
酒過三巡,魏長嬴站起身來,高舉酒杯道:“今番魏某冒昧,邀請諸位武林豪傑屈尊下降,光顧這小小的關東老店喝一杯水酒,實則有要事相商。諸位先滿飲此杯,待魏某慢慢說來。”他聲音雖不甚高,但圓潤渾厚,即便坐在角落中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如同響在耳邊一般。大堂內頓時靜了下來,眾人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等著聽這位天龍幫的新任幫主究竟會說些什麼。
“鄙幫武老幫主不幸遭奸人暗算,壯誌未酬,殞身於三十六銅人陣中,此乃武林一大憾事!魏某蒙老幫主厚愛,立為天龍幫第二任幫主,自當秉承幫主遺誌,率領幫下弟子擊破天門陣,掃除碧蘿邪派,收複我大宋疆土。如今宋遼鏖戰兩敗俱傷,蕭後固然被迫退守玉皇殿,我大宋也是損兵折將,無力一鼓作氣收複幽雲十六州了。”
“照魏某看來,有楊家將和鐵甲軍鎮守三關,三關固若金湯。蕭後經此一敗元氣大傷,斷不會主動挑起戰端,隻要聖上不興北伐幽雲之意,宋遼邊境當可保得三五年的平安。戍守關隘乃是武將之責,我等羈留在此,也幫不上什麼大忙,莫如趁今日相會之機,解除了天龍幫與武林聯盟之間的盟約,各自散去的為好。這一件事不知葉盟主以為然否?”
這一番話雖然突兀,卻盡在葉少堂的意料之中,中原各幫派與會之人盡皆不動聲色,反倒是李妝臣、阮無憂等微露詫異的神情,顯然事先並未與聞魏長嬴的安排。鐵硯一直注意著阮無憂的舉動,見她秀眉微蹙,心頭不由一跳,魏長嬴果然對她心存忌憚,這麼重要的事都瞞著她,看來今日關東老店之會絕非葉少堂所預料的那麼簡單!
葉知秋撚著三縷清須,字斟句酌地問道:“魏幫主如此匆忙解除盟約,莫非想盡早趕回江南,處理什麼棘手的事務?”他這一句話問得甚是犀利,意欲逼著魏長嬴說出實情。魏長嬴頓為之語塞,他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不瞞葉盟主說,今日清晨魏某剛剛接到江寧的飛鴿傳書,說江流幫糾結了嶺南的幾個劍派,趁本幫好手俱在三關之際前來挑釁,朱明堂傷亡慘重,隻怕江寧是守不住了。”
江流幫自從“阿修羅王”沙重樓失蹤後,一直不滿武成天背棄刹魔教,自任天龍幫主,這背後捅刀子的事情,倒也並非不可能發生。葉知秋仔細端詳魏長嬴的神情,卻瞧不出什麼端倪,一時間也猜不透此事是真是假,當下皺眉道:“這可難辦了,此去江寧萬裏迢迢,魏幫主即使星夜兼程,也不可能及時趕到呀!”魏長嬴歎道:“何嚐不是呢!哼,‘九尾妖狐’郭羨仙實在是欺人太甚,倘若朱明堂有什麼閃失,魏某定要將江流幫連根拔起,打入十八層地獄!”
葉知秋微一沉吟道:“既然魏幫主有要事在身,葉某也不敢強留,武林聯盟與天龍幫的盟約就此一筆勾銷。倘若以後宋遼邊境再起戰事,還要麻煩魏幫主鼎力相助,萬勿推卻。”魏長嬴慨然道:“葉盟主這是哪裏的話,身為大宋子民,自當為國家出力,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葉知秋讚道:“好,葉某敬魏幫主一杯。”二人對飲一杯,相視微微一笑。
“這第二件事麼,是有關上官柔上官先生的……”眾人聞言盡皆心中一震,齊齊將目光投向端坐在次席的上官柔。百忍師太更是眼中寒芒閃爍,衣袖微微顫抖,心下頓時雪亮:“什麼解除武林聯盟與天龍幫的盟約,返回江南鞏固自己的勢力,這些都不過是龍套罷了,真正的戲肉現在才登場!”
隻聽魏長嬴道:“當日在宋軍大營前,上官先生身受中原武林四大高手的圍攻,被迫挾持鄙幫玄英堂阮堂主逃入狼牙峰中。我等聽信楚大俠的傳言,以為他喪心病發作,這一路狂奔下來,真元耗盡,離鬼門關不遠了,而阮堂主也是凶多吉少。可是昨夜三更時分,阮堂主和上官先生卻平安返回勝山寨,並無半點異樣,不知楚大俠作何話講?”他這幾句話語調漸趨嚴峻,隱隱含有指責楚西陵的意味,葉知秋不由疑心大作,暗道:“莫非他才解除盟約,就想主動挑起爭端?魏長嬴素以足智多謀見長,怎會行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