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酒樓的築香雅座內,群雄齊聚一堂,臉色凝重,齊齊審視著桌上一張紅底灑金的請帖。請帖上寫道:“恭請中原四大門派掌門、關東武林諸英豪、前武林盟主楚大俠,攜門下弟子於今日申牌時分往關東老店一聚,有要事相商。願與諸君歡愉達旦,不醉無歸。”落款是“天龍幫幫主魏長嬴、副幫主屠一鋒、四堂堂主法生、寧中晏、李妝臣、阮無憂敬上”。字跡圓潤舒展,頗具名家神采,寫得很隨意,墨跡濃淡不勻,還塗改了好幾處。
葉知秋待眾人一一看過了,撚著三縷清須緩緩道:“這張請帖是今兒一早天龍幫朱明堂護法侯一飆送來的,當時墨跡還沒有幹透。大夥兒商議一下,魏長嬴究竟有何用意,咱們是去還是不去。”眾人麵麵相覷,心存狐疑,不知魏長嬴是何時登上天龍幫幫主大位的,但中原四大掌門深謀遠慮,智比天高,誰也不敢在他們麵前班門弄斧。
崆峒派掌門五枚道長不見有人開口,便拋磚引玉道:“‘大力鬼王’武成天屍骨未寒,魏長嬴急匆匆登上幫主之位,根基不甚穩固,他所說的要事,隻怕就是向中原武林宣告,由他正式接任天龍幫的幫主,以獲得我等的認可。”群雄聞言無不點頭稱是,五枚道長不愧是中原大派的掌門人,見多識廣,法眼如電,一語就道破了魏長嬴的用心。
葉知秋道:“五枚道長所言極是,不過這正是我所擔心的!天龍幫雖然偏居江南一隅,但幫中好手如雲,隱隱然有與武林聯盟分庭抗禮之勢。魏長嬴此人熟諳兵法,智勇雙全,由他掌控天龍幫,恐怕未必是我中原武林的福分。”他話說得雖然婉轉,但心思敏捷者如五枚道長、海難長老、鐵硯、葉少堂等,已然領會了他的弦外之音。
少林派掌門海難長老頻頻掀動白眉,心中頓時平添了幾分煩惱。誠如葉知秋所言,魏長嬴權欲心極重,終非池中之物,他長年來一直為武成天的陰影所籠罩,不顯山露水,此番機緣湊巧,挾大破天門陣的餘威,由幕後轉向台前,一舉掌控了江南最大的幫會,大權在握,邁出稱霸天下的第一步。武林聯盟遲早會成為他稱霸路上的絆腳石,彼此的衝突或早或晚,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
五枚道長見葉知秋之子葉少堂眼光閃爍,嘴角微微一動,欲言又止,似乎想到了什麼,但在諸位長輩麵前,又有所顧忌。當下他微笑道:“葉賢侄有什麼話盡管講出來,貧道年歲大了,說不定會有考慮不周的時候。”葉少堂小心翼翼望了父親一眼,神情頗有些尷尬。葉知秋扳起麵孔訓斥道:“道長讓你說,你就說來聽聽,說差了罰你麵壁三天,不準吃飯。”
葉少堂聽得父親語氣雖然嚴厲,卻並無不悅,這才放下心來,理了理思路說道:“爹爹接到這封請帖的時候墨跡尚未幹透,而且還有好幾處塗改,顯然魏長嬴是臨時決定請我等去關東老店赴宴,時間緊迫,並非經過深思熟慮。我想魏長嬴擺的絕不會是鴻門宴,究其目的,其一正如五枚道長所言,向天下武林宣告他正式就任天龍幫的幫主,其二是他想盡早解除武林聯盟和天龍幫之間共破碧蘿派的盟約,提前返回南方,鞏固自己的勢力。”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言一出,眾人俱覺得有幾分詫異,彼此竊竊私語,揣測著魏長嬴的真實目的。落日馬場的鐵硯卻是暗暗點頭,葉少堂位列“三劍客”之首,果然有幾分真才實學,並非全然倚靠華山派的餘蔭。五枚道長望了葉知秋一眼,溫言問道:“何以見得呢?”
葉少堂解釋道:“武成天遺命由魏長嬴接任幫主之位,屠一鋒接管玄英堂,如有人懷有貳心,神人共棄,就算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他的。這些話說得很強硬,不大象武成天一貫的口吻,看來他已經察覺到幫內有一股不小的勢力,反對他將幫主之位傳與一手提拔起來的魏長嬴。以武成天的脾氣性格,數十年間居然沒有動手清除異己,實在不可思議。我猜想這些人便是當年刹魔教的舊臣、沙重樓的心腹,武成天由於妹夫的緣故,所以才不忍心下手。”
“在這些刹魔教舊臣的心目中,天龍幫的幫主應當是沙重樓之女阮無憂,而不是朱明堂堂主魏長嬴。武成天在世之時,迫於他的武功威望,沒有人敢明當明地跟他唱對台戲,可一旦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天龍幫必將分為兩派,彼此的權力爭鬥就會愈演愈熾,直到不可收拾。以魏長嬴的聰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他不等過了‘五七’,就匆匆忙忙就任天龍幫的幫主,正是擔心阮無憂會突然出現,對他的地位造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