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孽緣(3 / 3)

梅奉山聞言有如五雷轟頂,他猛地跳轉身來,渾身發抖,指著上官柔顫聲道:“你……你究竟是何人?什麼時候來的?”上官柔歎道:“我一直在這裏,已經聽了很久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本可以與謝玉莛廝守一輩子的,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心意呢?”

梅奉山額頭青筋迸出,近乎瘋狂地大笑起來,驚動了林中的宿鳥,撲啦啦到處亂飛,他厲聲罵道:“放屁!你到底是不是人?這跟禽獸又有什麼分別!”上官柔悠悠道:“人生在世,但求此心無牽無掛,什麼道德倫常都不必放在心上,禮教又豈為我輩而設?”

梅奉山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微一錯愕,恍惚間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錯了,親手扼殺了一段美滿的姻緣。他突然記起謝玉莛乃是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妹子,亂倫,孽種,一個個惡毒的字眼在他眼前跳動,梅奉山怒火焚心,狂叫道:“畜生!我不管你是誰!我要殺了你!”

他深吸一口氣,驀地一掌當胸劈出,掌至中途一分為二,虛虛實實,直取上官柔左右兩脅,另一手三指成品字形隨後跟進,蓄勢待發,蘊含著無窮變化。上官柔識得這是陽泉劍派的絕技“分光捉影手”,當下左手高,右手低,使出一路平平無奇的“九轉鴛鴦拳”招架,在無妄真氣的灌注下,竟然化腐朽為神奇,不論梅奉山如何騰挪變化,總是為他從容化解。

梅奉山所學甚雜,接連換了七八套拳法,始終奈何不了上官柔,情急之下猛地拔出腰間長劍,目露凶光,獰笑道:“無恥之徒,拿命來!”他哼哈一聲,真氣流轉,劍尖之上突然吐出一道純青色的劍芒,足有一尺來長,吞吐不定,狀若靈蛇。上官柔頗有些意外,吃驚道:“原來你竟練成了傳說中的劍芒!”

梅奉山一劍在手,反而漸漸鎮靜下來,他略微收斂起狂暴的情緒,道:“劍芒之下絕無生還!閣下武功雖高,今日終究難逃一死。隻能怨你自己的命苦,有什麼未了的事向閻羅王說去吧!”當下左足虛踏半步,一招“月臨秋水雁橫空”,劍芒一閃,星馳電掣般劃向他右頸。

以上官柔的武功見識,亦不敢小覷他的劍法,但他修羅刀不曾帶在身邊,單憑隻手去接“嶺南第一劍”的生平絕技,未免以己之弱擊敵之強,太過托大了。當下他身形一晃,正待撤後半步,暫避其鋒芒,忽然福至心靈,以往苦思不得其解的武學難題如一條清溪在心頭緩緩流過,明月當空,樹影匝地,他在一瞬間領悟出“以無厚入有間”的無上心法。

上官柔丹田之中倏地一熱,一道精純的無妄真氣在氣機牽引下衝入手太陽小腸經,他右手食指不由自主輕輕一彈,先天刀氣竟從“少澤”穴激射飛出,堪堪切入那招“月臨秋水雁橫空”轉瞬即逝的空隙中,封住了梅奉山肩頭的“天宗”穴。

梅奉山全力催動劍芒,畢生功力將發而未發之際,忽覺右肩“天宗”穴一跳,整條臂膀驟然失去了力氣,五指僵硬,長劍“嗆啷”一聲掉在地上。他不禁大吃一驚,心中一片冰涼,顫抖著聲音叫道:“你究竟是誰?這是什麼功夫?隔空點穴?一指禪?鐵琵琶手?”他急忙用左手去推拿解穴,連換三四種手法,忙活了半天,卻毫無效果。

上官柔呆呆地望著自己的一雙手,眼中流露出既欣慰又落寞的神情,經過這麼多年的磨難,他終於攀上了無名刀法的頂峰,看到了綠葉之後的紅花,但是一生最珍愛的人兒卻早已離他遠去了,孤單單地活在世上,該有多麼的寂寞。歎息之餘,他忽然又想起阮無憂,心中頓覺一陣溫暖。

梅奉山見他靜悄悄地站在自己麵前,嶽峙淵渟,沉穩無雙,不由打心底倒抽一口冷氣,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對手的武功深不可測,自己遠非敵手。他一時間萬念俱灰,長長歎了口氣,閉目等死。自從得知謝玉莛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子後,他活在世上有如行屍走肉一般,死對他來說未嚐不是一種解脫。

誰知等了半天,隻覺得一陣陣清風拂麵而過,對手竟沒有絲毫動靜。梅奉山忍不住睜開眼看時,麵前早已空無一人,隻有月光如水,樹影婆娑,芳草萋萋,鳥聲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