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如一給了牢頭些銀兩,自然可以輕鬆進得牢房來。
殘月眯眼看向這個模樣雋秀,身材雖高卻顯單薄文弱的男子。他來做什麼?他們之間並不熟悉。
“微臣參見貴妃娘娘。”孫如一恭敬跪地。
“不知哪陣風將孫太醫給吹來了。”殘月溫和一笑,抬手示意孫如一起身。
“正入夏季,和風送爽,娘娘說微臣是什麼風?”孫如一彬彬有禮一笑,態度恭謙又不讓人覺得卑微。
“如今本宮已是籠中困獸。至於大人是什麼風,本宮還真難以揣測。”
孫如一溫聲笑笑,也不再賣關子,“微臣此次前來,隻想向娘娘討一味名叫‘解藥’的藥。”
殘月悶笑一聲,故作詫異,“本宮不知孫太醫在說什麼。”
“如果連娘娘都不懂,隻怕這偌大的皇宮也沒人懂了。”孫如一篤定的神色,著實另殘月心下驚訝。
索性也懶得欲蓋彌彰,直言道,“孫太醫居然能猜到是我所為?不愧是太醫院裏的一枝獨秀。”
孫如一對這樣的誇讚,隻能勉強笑笑,“娘娘謬讚了。”
“說說你如何猜到是我,再說說我給你解藥的理由。”殘月倒想聽聽,這位年輕的太醫用何辦法打動她。
“一針命中皇上心脈,並且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得手,據當時情況,與皇上最近並且能出手在無形之中之人,便隻有一娘娘一人了。”孫如一恭敬回道。
“這些並不足以讓你確定是本宮吧。”
“的確。在這之前,微臣聽說了一些有關於娘娘的過去。”孫如一從藥箱子裏那處一碟梨花糕,擺在殘月麵前。
殘月眼角一跳,睨向孫如一目光探究。他怎會知道她喜歡吃梨花糕?
“這梨花糕是用梨園的梨子製成的。去年梨子熟透時,微臣偶然經過梨園,忽聞梨香,便翻牆進去,摘了一些放入窖中存了起來。”
孫如一麵對殘月眼底翻湧的寒意,居然依舊神情自若,不變色分毫。
“這麼說來,梨園內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殘月寒下聲音,隱隱之間殺氣彌漫。
她不允許,任何人去打擾她的無極,甚至涉足玷汙屬於無極的淨土。
“家父曾經告訴微臣,梨園曾經有兩位極為受寵的娘娘。一位是虞淑妃,一位是月皇貴妃。而這兩位,結局都不堪完美。雖被世人嫉恨,又不免為其惋惜。”孫如一依舊麵無懼色。
“你想說,你知道我的底細?威脅本宮?”殘月冷笑,逼近孫如一一步,卻隻在他清明的眼中看到坦蕩。
“威脅手段,乃是小人之所為。微臣不敢自稱君子,卻事事以君子之道而為。”他頓了頓,繼續說,“微臣隻是想告訴娘娘,既然有意救皇上一命,又何必痛下殺手!”
“誰說我有意救他!我恨不得他死!”殘月等著泛紅的雙眼,咬牙喊著,依舊遮掩不住她眼底湧現的疼痛。
“皇上急怒攻心,若不是娘娘那一針封住皇上心脈,就皇上虛弱的體質隻怕命喪當場。而娘娘卻又用淬毒的銀針救皇上一命……”
“夠了……”殘月打斷孫如一的話,“出去……”
她一句都不想再聽到有關雲離落的話,她真的好怕她的心不受控製,又一次軟了下來,又一次放棄心中無法按奈的恨意。
“皇上曾經肯為娘娘割腕取血為藥引,娘娘為何忘卻前恩選擇最不該走的一條路?”孫如一平和的聲音隱現不忿。
“他給我的傷害……”殘月顫抖著聲音,指著自己的心口,“都在這裏,很深很深。”
那些記憶,或痛或疼的,統統都清晰銘刻在她的心底。
“娘娘既然深愛著皇上,何必選擇恨?”孫如一微顫著聲音不免歎息,“家父是曾經在梨園照顧過娘娘的孫太醫。他曾在一次醉酒中說,這些年來,他隻見皇上對一個人真正好過,那就是被處以火刑的月皇貴妃。”
殘月嗤笑起來,“他對皇後那才叫溫情似水,柔情蜜意,真真正正的好!”
“或許微臣說什麼,娘娘都不相信。微臣沒有本事救娘娘出獄。隻求娘娘,給予解藥,救了皇上,也放了您自己。”孫如一端端跪在潮濕的稻草上。
殘月悶哼幾聲,看向門上小窗子外繚繞的燈火,現在應該是快到晚上了,那毒隻要過了今晚,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了。
這世上再沒有他,她的痛苦也就解脫了。而皇後……她在皇後寢殿蠟燭的燈芯做了手腳,不出一月,皇後會死在一個接著一個的夢魘之中。
或許,等到那時,她也該真真正正地解脫了。
“娘娘就這般鐵石心腸?”孫如一見殘月一直不語,終於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