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落沒有出聲,卻將雨傘向她這般推了推。殘月還是擔心他的身體,又向他那邊靠了靠雨傘。
忽然,雲離落一把抓住殘月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將殘月帶入懷中。精致的油紙傘這一次正好為兩人都遮去雨水。
“這回不用爭了。”他霸道的口氣,不允許殘月掙開他的懷抱。
殘月羞紅雙頰,在他懷裏微微低下頭。他奪下她手中的傘,親自舉著,帶著她在雨中漫步向回宮的路……
曾經,她多麼希望有一天在下雨時與他打一把傘,走同一條路……這個難以實現的願望居然在五年後這般輕易就如願了。
恍惚間此情此景好似夢境,不真實得讓人覺得虛幻。
若不是嗅到他身上才專有的名貴龍涎香,還有他強而有力的心跳,不住敲打她耳畔,怎麼都不敢相信,她現在正舒舒服服靠在落哥哥懷裏。
隻是……他已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落哥哥了。
遠處綿長蜿蜒的宮燈漸漸近了,殘月擔心他們在一起的親昵之態被人發現,故而停下腳步。
若皇後知曉他們私底下有往來,一定想方設法阻止,那樣的話,她的計劃……
“皇上……我們尋個沒有人的地方,可以嗎?”殘月在他懷裏探出清澈的大眼睛,那弱弱祈求的樣子,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宮裏的路大多都鋪的很平整,即便僻靜的小路很黑又因雨水變得濕滑,隻要小心地慢慢走,倒是別有一番雨中浪漫的味道。
他們都沒有說話,刻意撿沒人的地方走。
殘月偷偷瞄了雲離落幾眼,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隻能從他平靜的神色猜測,他現在心情還不錯。
今晚的雨沒似白日裏下得那樣大,反倒淅淅瀝瀝像極了綿綿春雨。聽著雨傘上綿密的雨滴聲,走著走著,不知怎的,他們居然鬼使神差來到了梨園外。
這裏沒有宮燈,一片昏黑,但還算可以隱約看到破敗的宮門上落著一把生鏽的大鎖。
殘月望著那久久不曾開過繡腐的大鎖,心頭萬般思緒。
雲離落亦看向那兩扇宮門,這一次他沒似上次那樣,忽然不舒服。而是用一種疏離又久遠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那扇門,輕聲說。
“總想著撿沒人的地方走,不想卻來到了這裏。”
殘月勾唇淺笑,“這裏好像很久沒人住了。”
“是啊。”他略帶歎息的口氣,好似想起了久遠的回憶。
殘月側眸瞄了他一眼,口氣舒緩地試探,“看這裏高牆闊門的,想必原先住在這的也是身份顯赫之人。”
雲離落盯著那宮門稍許,竟將撐著傘,徑自轉身走了。好像在這扇門後,有什麼他不想提及或憶起的人和事。
“皇上,去哪兒?”殘月緊追了兩步,雨水無情打在她身上。
雲離落走了幾步,腳步漸漸停下。轉過身來,看了殘月幾秒,又走回來撐著傘為她遮雨。
殘月心頭略酸,這樣細心的他,她之前怎從未發現?
仰眸望著他深邃即便在黑夜也炯亮的眸,她的心隱隱一顫,竟在眼底浮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皇上,累了?想回宮?”她多希望,這樣的夜最好漫長到沒有天亮,哪怕就讓他們在雨中微冷地站著,她也滿足。
雲離落望著她閃爍著晶瑩水霧的雙眼,沒有回答,隻是目光柔軟略帶心疼地看著。
殘月心裏清楚,他對她是良國公主這個身份,還有芥蒂。也不排除,他懷疑她就是良國皇帝派來的細作。
“那我們回宮吧。”殘月故作輕快地說。
她不能勉強他,想走進他的心,必須采取讓他主動的方式。五年前的失敗,那樣瘋狂地深愛著他,最後卻隻得到他賜她一死。
如今,她不會重蹈覆轍。欲擒故縱的把戲,定要拿捏得當。
雲離落沒有動,而是目光飄向殘月身後那兩扇禁閉的宮門。他漸漸變得深遠的目光,好似想到了什麼不願想起的記憶。
殘月的心砰砰狂跳起來,他會不會想起……想起曾經那個總是喜歡跟在他身後,一聲聲喊他“落哥哥”的小女孩?
會不會想起,骨瘦如柴的她在活著離開人間煉獄站在他麵前,笑得憨傻的幹癟丫頭?
會不會想起,嫣紅樓上,她望著他決然離去的背影,痛得支離破碎的目光?
會不會想起,在進宮的鳳輦上,他忽然閃身進來,攜著她的手,許下鄭重的誓言……待他登基,他便立她為後,與她攜手共賞江山如畫。
最後……與他攜手之人,不是她。
心頭一陣揪痛,殘月卻笑了,問,“皇上在看什麼?”
“那裏……曾經住著一位很重要的人。”他聲音低沉地說。
“重要?”殘月試探地看著他,心跳得更加速度。
“對我來說,很重要。”
“是……什麼人?”殘月居然緊張得手心沁出一層細汗。
不管他的心愛與不愛她,至少她不希望,他將她徹底忘記,忘記得一幹二淨,哪怕記得一些,隻要一點點,或許她的心也不會這麼難過了。
過了許久,雲離落才掙脫沉默,聲音很低地說,“朕的母妃。”
殘月急速的心跳瞬間停滯了,怔怔地望著他低落的神色,她緩了半天才笑得慘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