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淩遲,也是“千刀萬剮”。一刀一刀割下去,從頭到腳,直到人活活疼死。
行刑太監早對這樣殘酷殘忍血淋淋的場麵司空見慣。但當一個活生生的人,遍體鱗傷血肉模糊,幾乎辨不清模樣,心裏還是一陣陣發寒。
楚芷兒早已泣不成聲,聽著白允口齒模糊,強忍著劇痛,一聲聲的說著。
“罪臣……罪該萬死,不該對……皇後娘娘心生邪念……是罪臣迷暈了娘娘……娘娘無辜,望皇上……饒了……饒了娘娘。”
“罪臣死……死不足惜。罪臣……罪臣罪孽滔天。娘娘對皇上……對皇上真心一片……真心一片……”
“皇上……您就看在……看在娘娘……真心愛你的份上……寬恕娘娘……”
“都是罪臣……罪臣的錯……癡心……癡心妄想……”
那日,他在府中忽然收到楚芷兒的親筆書信。隻因見是楚芷兒的筆跡,便未深究為何是個臉生的前來送信。
信中隻有寥寥幾個字,“亥時三刻,等你。”
雖然隻有這麼幾個字,卻讓白允歡喜不已。她想他了?隻因一個“等”字,他便高興得放鬆了警惕。時辰一到,趁夜潛入了棲鳳宮,與她相會。
那一夜,楚芷兒正驚悸有貓叫擾得她不得安寧。命毽子和芸茉出去抓貓,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許是巧合?也或許是認為算計,當她看到白允忽然出現在身邊,滿懷恐懼的她,想都沒想就撲到白允的懷抱。
尋找,那一份旁人給不了的安全感。
楚芷兒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在雲離落的眼皮底下,哭得雙肩顫顫,卻始終不敢看向滿身是血已辨不清模樣的白允。
她想為他求饒,也想說是她一直在強迫白允與她雲雨之歡。那一夜亦是她主動獻出自己的身子,隻為尋求一份男人給的溫暖,暖她寒冷的心。
可是……她不敢說,她害怕這樣的酷刑加諸在自己身上。
她好怕疼,好怕引以為傲的臉蛋,被刀片割得人鬼難辨。她隻能哭,用眼淚宣泄她的無奈與愧疚,無助與懦弱。
雲離落欣賞著真人出演的血腥好戲,見她不敢看白允,再一次用力扯她的頭皮,迫使她不得不抬頭,不得不睜開眼。
行刑的太監也不知道最後到底割了多少刀,直到受刑的白允體無完膚,咽下最後一口殘氣時,他瞪著的血紅的眼,還始終盯著皇後。
不怨不恨,除了憐惜便隻有心疼和無法保護她的極度無奈。
最後,白允的頭徹底無力耷拉下去,一對眼睛還睜著。
行刑太監驗過白允的鼻息,見死透了,闔上他的眼睛,才恭敬回報雲離落。
夜已過三更。
牢獄裏或呻吟或鳴冤的犯人也漸漸沒了生息,都沉入熟睡之中。
誰也不知道,就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一個活生生的人在殘酷的酷刑下結束了鮮活的生命。
楚芷兒被送回牢房時,已再沒眼淚落下來。瞪著的眼一直死死盯著已沒了氣息,滿身血肉淋漓的白允。耳邊總覺得還回蕩著白允呼喚她的聲音。
“隻要公主喜歡,屬下願為公主尋來這天下最好的,逗公主開心。”她十歲生日時,他送給她一對東海明珠為壽禮。她喜歡極了。
“公主,別怕,別鬆手,抓緊……抓緊屬下。”十三歲時,她出去遊玩,不慎失足掉下山崖,是他舍命跳下山崖緊緊抱住了她。他被毒蛇咬傷,險些丟了性命。
“公主……您即將遠嫁雲國,屬下……若可以,屬下願意如影隨形。”十六歲時,出嫁前,他潛入她的寢殿,跪在地上,聲音很沉,卻無比鄭重。
後來,她的貼身侍衛白允,成了祈瑞國使臣,隨嫁到雲國,成為長駐雲國的使臣。
她知道,他是為了保護她。
坐在牢房冷硬又潮濕的席子上,本來滿心滿腦子都是雲離落,如今滿心滿腦子都是白允。
紅腫的眼再流不下來一滴眼淚,隻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自從六歲開始,她從奴隸裏選了白允後,他便一直跟在她身邊。父皇命他習武學文,為了更好地保護她。她的輕功和一些武功,都是白允教的。
白允曾建議她努力學武,她卻以身邊有他為借口,偷懶不肯學。常常仗著自己的公主的身份,刁難白允為她做很多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每次,白允都會出乎她的意料,即便滿身傷痕也要完成。
她不懂得什麼是感動,隻覺得一來二去反而索然無趣,也便少了刁難他。
十五年了,她從沒試過身邊沒有白允的日子。
不管受了什麼委屈,在祈瑞國時還是在雲國,隻要白允在身邊,不管是打罵他一頓還是撲到他懷裏痛哭一場,什麼煩惱都會變得微不足道。
因為,身邊有他。他會幫她做好一切。
如今……他走了,她的身邊再也沒有那個一身白衣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