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電車去圖書館隻要幾個站,160円左右就綽綽有餘了。不愧是建設完善的公共交通,既便利又實惠。
但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坐過電車了。到底是多長呢……大概一兩年沒坐過了吧。在四國的時候沒有什麼交的很好的朋友,自然也就隻是一個人呆在家裏消磨時間。許久未曾買票的我未免對線路圖也好售票機也好有些陌生,堵在隊伍的最前端猶豫不決。
“喂,好了沒,我還要上班呢!”後麵的隊伍中傳來一聲不滿的抱怨,我想怕是自己給別人添麻煩了。
“非常抱歉。”我急忙買了160塊錢的票,慌慌張張的衝向了手扶梯。
一股像是被人訓斥了的恐懼突然環抱了我,等我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木然地往開往目的地的電車走去。我回味著剛剛那股恐懼的感覺。那是因為我本身的烙印所留下的條件反射麼?
倚靠在電車的門邊,我在鏡子般的車窗上看到了自己的臉。一個曾經以為隻要什麼事情都為他人著想大家就可以和睦相處的幼稚小孩。
往圖書館並不是什麼非常擁擠的線路,也許是因為這兒並不是城市的商業中心,還沒受到城市高度密集的效率化影響。略顯稀疏的乘客分成好幾撥坐在長椅上,我卻是其中獨立的一份子,獨自坐在長椅的中間,孜然一身,無依無靠。
我感覺到了身邊有股異樣的空氣,是名為“孤獨”的夢魘。
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世界。人也好,物也好,事也好,找不到和自己的關聯,即使我在腦海裏再怎麼思考也找不出答案。
電車的速度很快,一陣陣似乎名為孤獨的風穿過了並非緊密的車皮在車間內穿行,炎熱的夏季也泛起了絲絲冷意。象征著到站的電子女聲響起,我準備下車。在高度發展的效率城市,連說話的也不一定是有血有肉的人。感覺周圍越來越冷,我不想被這孤獨的夢魘所蠶食。
我有些踉踉蹌蹌地挪出電車,不管周圍人好奇的目光,往出站口狂奔而去。我討厭被孤獨包圍的感覺。不,我也許是害怕。
當我再次見到地麵上熙熙攘攘的街道時,不由得鬆了口氣。感覺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放鬆了,像是剛從原始森林回到文明世界。
我深呼吸一口氣,像魚一樣地鑽進人潮之中。
隻有這樣,那陣名為“孤獨”的風才無法尋覓到我的蹤跡。
圖書館的位置令人意外的不難找,我萬萬沒想到是城市的地標性建築,誇張的招牌和氣派的建築讓人感到了無比的震撼,不由為之肅然起敬——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書的王國,比起學校裏隻有幾十個平方的小小天地,這裏更能讓人感受到書籍所散發出的,由內而外的魅力。
穿過人行道便可一窺這座恍若城堡般的龐然大物:大理石鋪就的地板,還有明亮的玻璃門窗,無處不在體現著高檔二字。但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在這樣的圖書館中閱讀是全免費的(隻要不是借書),甚至還有全天開放的空調。真不知道是因為資源廉價還是人力廉價。我如是想。
走進門,我努力使自己的腳步聲不打破這美好的寧靜——隻有書頁翻動時刷拉拉的聲音,筆記本電腦打字時的噠噠聲,小聲交談討論的低語,還有鋼筆和紙張碰撞的聲音。不用被迫與任何人交談,也無所謂身份,隻要是想讀書,在這兒都沒有任何問題。沒人在意我隨處可見的地攤貨布鞋,也沒人在意我未滿十八周歲的身份證件,實在是個好到不得了的消磨時間的場所。
讀古文是我的嗜好。不管是多麼艱難晦澀,我總是為了那一瞬間的理解,一瞬間的茅塞頓開感到興奮不已。珍貴的讀本總是如蓮般出淤泥而不染,隻有一層層撥開晦澀的汙泥,才能一窺令人心神震蕩的瑰寶。這點是我從小便熟知,並以此為讀書的信條的東西。
隨手抽出一本看上去少人問津的《源氏物語》,我找了個靠窗的明亮角落享受著這難得的時光。一個人也如此愜意,就像是午後的陽光一樣清新。即使是已經看的我爛熟於心頭的讀本,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心境下也會有不一樣的見解。我似乎感受到了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的喜悅,在書的海洋裏尋找著屬於我的那一方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