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一聲輕微的響動,把我的注意力從書裏拎了起來。那是一本看上去頗有年頭的,封麵上有漂亮的金色英文花體字裝飾的厚書砸在桌子上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到好處,似乎是在向我示意,而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其回應。
旁邊的椅子被拉了開來,餘光掃過,一個瀟灑英俊的男人隨意地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扶著眼鏡,另一隻手指著書頁上的字,慢慢的滑動著,有一種我不敢玷汙,無法觸及的優雅。我忍不住盯著他骨骼比例完美的手,正是我的理想型。
我不敢多看。我自小便清楚這種散發著光芒一樣的人與我這生活在暗影中的人的不同。
“嘿,這不是十六歲離家出走的少年嗎,應當送到少年科警察那兒遣送回家才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腦子裏跳出了這麼一個奇詭的想法,似乎是我毫無依據胡亂揣測的那擁有在我看來完美的手的男人看到我後的想法。
但我的眼睛還是脫離了理性的控製,忍不住往桌子底下看。幹淨的牛仔褲,還有耐克的運動鞋(據說要一萬塊左右才能買到的高檔貨),修長的雙腿,就像有一股神奇的吸引力一般,把我從源氏物語中硬生生的拉扯出來,去悄悄觀察,或者更恰當的說為偷窺一個男人。
這真是匪夷所思,我從未有過如此令我感到奇怪的行為。
要是我觀察一個女性的話似乎還說的過去,畢竟這可言之為一種天性,就像總有那麼些人在街上也好電車也好都色迷迷地盯著女孩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現在就像是一個變態一樣地用奇怪到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目光在看身邊的男人。而且像是一種,會讓人雙頰發燙,口舌幹燥的上癮的感覺。
我強迫自己收回這種古怪的目光,不敢再偷窺下去。我集中精神,想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手上的書,但卻感覺力不從心。總覺得有某種磁性的聲音在我耳畔喑啞低語,甚至感覺到身上有道似火的目光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意味掃了我幾次。似乎是因為察覺到我的心中所想在嗤笑一般,令人感到心裏既羞愧又不知所措,就像——被偷看了什麼秘密的孩子一樣。
一種我無法形容的感覺在我身上越來越強,無法遏製地蔓延開來。我如此好奇吸引我的男人的樣貌,像是失控了一樣,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左邊轉去。
令我愕然的是,回應我的竟然也是一道相同的目光,他漆黑的瞳孔由於我轉過來而感到了些許驚愕,臉上的表情也跟被凍住了一般。我看著他的眼瞳,那裏麵映著同樣表情的我。我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某種奇怪的東西所束縛,無法移動,不知道如何解釋,驚愕,羞愧的表情正在我臉上蔓延,甚至有種叫做淚水的東西正不爭氣地往眼睛聚集。
假設被發現的話……是多麼……難以啟齒的事啊。會被他大聲嗬斥“變態”或者“偷窺狂”嗎?
還好他並沒有這麼做。在我麵前的世界隻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麵容英俊,棱角分明,突出的喉結似乎正在恥笑我的目光,清晰的鎖骨和茶色的頭發。完美地就像會閃閃發光的讓人難以忘記的麵容,令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胸膛裏小鹿亂撞。
我從未單獨接觸過成熟的男性,無論是從小到大,學校也好,孤兒院也好,都沒有接觸過。我的心中冒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渴求,但理智似乎更勝一籌,把奇怪的想法緊緊壓住,隻留下我一個呆滯的軀殼在看著與我對視的,一樣驚愕的臉。兩個男人,對視的眼睛,讓人覺得氣氛微妙而又令人驚愕。
忽然,一隻大手撫摸著我的頭發,被揉動的發絲感受著這隻手溫柔的溫度,有些冰冷,卻很涼,很舒服,讓我想永遠這樣被摸下去。有些亂了的劉海把我的視線遮擋的有些模糊不清,驚訝的我發現這隻手是令我心亂神迷的男人的手,又大又寬,很溫柔。
他輕聲笑了一下,似乎隻有我才能聽見。
是的,很小聲,隻有我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