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古樓曾經被幽冥火灼傷過一次。那時感覺到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無法容忍的不適感。像是內部的內部被挖去,像是跌落無底的深淵,像是在看著自己漸漸消失。那一次,古樓失去了一根肋骨。但是現在,明明被許多幽冥火咬住,古樓卻並沒有受到傷害,甚至連一點痛苦的感覺都沒有。古樓置身於火焰,隻覺得如沐春風,周遭也極為寂靜,不由自主地沉沉睡去。

這群幽冥火搖搖擺擺,拉扯著古樓,將他浮上空中。死神伸手探進袖子,拽出一截樹枝。這截樹枝連枝帶葉足足有兩人的身量,真不知死神是如何藏在衣袖中的。死神把樹枝投入劍爐。這樹枝一遇到幽冥火,就熊熊燃燒起來。頃刻之間,樹枝化作一大蓬火焰,裹在古樓身上。劍爐裏整個火光大作,一縷幽冥火扶搖而上,接入重霄。有黑雲自四麵八方而來,聚集在劍爐上空,層層疊疊地堆積了千百層。天幕裏黑雲遍布,了無光輝,唯獨中央被燒成一片明亮紫色。

死神在劍爐外麵,小心翼翼地用幽冥火一遍又一遍地淬煉著那根肋骨。此時,那根肋骨已經變成一把長劍的形狀,邊緣處有著鋒利的劍刃。幽冥火在劍身上時明時滅,形成無數漣漪。這些漣漪彼此交錯,彼此湮滅,彼此融合,最後沒入劍中。死神操縱著這無數漣漪,沒有一絲偏差地將這把劍鑄造為理想中的模樣。

突然間,劍裏衝出一道月光,破開爐火直上青冥。向天望去,隻見一輪明月映在紫黑色的夜幕上。這明月卻非天上之月,而是劍裏的月光所化。一時間,黑雲滾滾,明月皎皎,一邊是紫氣猙獰吞萬物,一邊是靈光明澈照乾坤。

如此異變,讓死神好是驚駭。明月一出,劍身上的火焰漣漪大亂,全失了章法。死神望著那輪明月,神色肅然,眼中漸漸起了怒意。

“偏在這時搗亂,幽冥之道與月樓之道相克相殺,還讓我怎麼鑄劍!”死神用力一擲,手中的鐮刀挾著一身紫火,直奔明月而去。鐮刀飛旋,將明月居中斬開。然而,如同水中幻影一般,明月刹那間又合二為一。鐮刀一擊無功,轉身飛入黑雲。過了一會兒,黑雲裏透出些微紫光。又過一會兒,一道幽冥火鑽出來。這道幽冥火形若蛟龍,脖子一伸,口一張,將明月囫圇吞下。明月沒入火中,天地頓失光彩,四下裏黑黢黢一片,隻剩雲中紫氣繚繞。

此刻,層層黑雲築起危城,道道幽冥火化身惡龍,將一輪圓月圍在垓心。正危急間,一道月光從劍身上打出,穿透雲海火牢,罩住天上明月,於混沌中開出一方晴空來。縱是那無常無盡萬劫火,也奈何不得這不生不滅千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