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角將(1 / 3)

魔界巡守日誌

第二部密教行者之卷

作者:Berserk.C

官方網站:狂暴宮

I

晚秋的涼意將陶壺蒸冒的茶香襯得醇厚起來,嗅聞嫋嫋的茶煙會讓人錯覺口

中含著一口甘甜溫潤的春茶呢。時值秋華霜寒的十一月,凋黃的落葉在樹底烘著

白天地麵殘留的雨水和餘溫,氤氳出陣陣泥葉**的黴香。

叁郎太在豬舍裏喂豬,豬隻爭食的喧鬧活潑了氣氛,我在田地和農人泡茶賞

月,嗑瓜子養肚子,聊村子裏的八卦聊得不亦樂乎之際,耳邊竟響起村裏預警敵

襲的十萬火急鑼聲。大夥兒豬也不喂,茶也不喝了,手忙腳亂地抄起長鐮柴刀等

家夥,正打算火速衝回村子之時,一個年少的村人飛也似地朝我們奔來。

「法師,不好了!」他喘著氣道。

「怎了?」

「外頭一群野武士嚷著要找人,說找不到就要動刀!」他驚惶地道。

「居然有這種事!」我訝異道。

「他們就在村門外頭,村長正和他們交涉。」

「好,我這就過去。」

敵人現前,金剛杵卻不在身邊,實在很沒安全感。這裏到村門和神社不順路

,為趕時間我沒打算折回神社提杵,在囑咐叁郎太到神社幫我拿杵後,我急忙夥

同現場的農人直奔村門。

村門前來了一團野武士,個個凶神惡煞,幾個拔刀相向的更是麵目猙獰。帶

頭的一位約莫四十多歲樣貌,沉穩的眼神訴說著久曆戰場的老練。婦孺全躲進屋

內,村裏男人幾乎全集合在村門前與野武士劍拔弩張地對峙。

帶頭武士正坐石椅,須髯如戟,長刀倒插地上,凜然如天神貌。我心頭暗數

,對方足有十九位。華美的鎧甲、貴族象徵的武士刀,再再證明眼前這些武士絕

非泛泛之輩。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士兵打仗多是持造價便宜的長矛,唯有武士才

有財力配戴盔鎧與長刀。眉宇間所流露貴族獨有的高傲證明他們的來曆不凡,並

不是流浪或逃難的野武士,隻是猜不透有什麼事能令這些武士不在家中坐擁美酒

佳人,卻來這個偏的翠微村?

「怎麼回事?」我問村長道。

「法師,你來得正好,他們…」

村長還來不及回話,帶頭的武士就站起朝我走來,我回首麵迎武士,正眼接

住殺氣洶湧的目光。

「你是這村子的法師吧。」武士高傲地道。

「是的,我叫作楊,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仙角丈和。」他冷冷地道。

「請問大駕光臨翠微村,有何貴幹?」

「想找個人,我們知道他就在村內。如果不交出人來,今晚就血洗翠微村。」

村人一聽,個個握緊手中的家夥,武士們則從容自在,雙方一緊一鬆的局麵

形成強烈的對比。我知道武士自幼習武,劍術精湛,就算孤身在敵陣中也能以一

敵多,殺進殺出,是戰爭中的精銳份子。熊熊火炬的搖晃像是村人的不安,地上

被火光映出的錯亂影子糾纏了村人盤根錯節的恐懼。武士睨著眼神,彷佛告訴我

們,頃刻間就能殺盡我們這些雜魚。真的開戰,我們人多,未必會輸,但對方是

武士,定讓我們付出慘痛代價親眼見識腥風血雨的地獄圖。總之,以和為貴,衝

突能避就避。

「您先別激動,事情用講的就行,不必動到刀子。請問所找何人,我們幫忙

找就是。」我慎重地道。

「角將,一名武士。」

(角將,這是名字嗎…)

「據我所知,我們村內可沒年輕的武士呢。」

「我明明感覺到他在村內,總之我一定要找到他。」丈和霸道地道。

瞧丈和殺氣騰騰的樣子,如果他是尋仇的,萬一我將來找到角將把他交出去

,豈不是造了殺孽?

「敢問您和那位角將的關係是?」我試探地道。

「十年前一同並肩作戰的人。」丈和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

一位戴著黑色眼罩的武士從丈和身後出列,高大的身形煞有魄力。

「如果您見到他,認得出來嗎?」

「當然可以。」丈和簡捷地道。

「那好,翠微村所有的年輕男人幾乎都在現場,不妨看看有沒有您要找的人。」

丈和沒有大動作,隻是虎目環顧四周,略略來回掃了兩叁圈後,方才嘖嘖歎

息。

「怪了,居然沒有。」丈和微感訝異地道。

「不是我們不配合,幾百個男人都給你看了,沒找到人的話就沒辦法羅。」

我謹慎地道。

「真田,他在這村子裏,你也感覺到了吧。」丈和對著高大的獨眼武士說道。

◇梧的武士點點頭,就連月牙盔上的升落弧度也漾著精悍的氣慨。

「藤堂,你也感覺到了吧。」丈和又問。

「是的。他一定在村裏。」頭頂牛角盔的剽悍武士道。

乍看丈和、真田與藤堂站在一起議論,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直到丈和與

藤堂麵議事宜,兩把配戴腰際的武士刀出現眼前時,方才知道問題所在。長刀配

右腰,原來藤堂是左撇子,怪不得叁人站一起時會出現些微的不協調感。

後方有人偷偷塞東西到我手上,冰涼的金屬觸感,原來是叁郎太送我的金剛

杵來了。

「做什麼!」

察覺異樣,丈和前腳一踏,晃亮銀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勾魂攝魄的鋒利弧線。

長刀落下的瞬間,叁郎太在我身後倒抽一口涼氣,當刀尖停在我鼻尖叁公分處之

前,刹那間靈魂出了竅。提著金剛杵的我一動也不動,被迫浸淫於恐懼的黑潮裏。想說些什麼回話,聲音卻卡在喉間,咕噥地一句也說不出口,隻有武上刀柄上

的菊花家徽在眼前晃蕩。

「下個滿月我會再來,如果交不出角將,我就屠村。」掃視我手上的金剛杵

後,丈和冰冷地道。

霸道地收刀轉身,丈和率領十八名武士瀟灑狂悍地背對村人離開。地上搖晃

的火炬光影揉合叁郎太和我交疊的影子,拉長了夜的漫長與村人的恐懼。我的視

線循著地麵的光影遠去,不知村人是否發現,銀盤般沁涼如水的月亮底下,秋山

林野的晚風蒼刷有勁,還有一群巡行大地的武士足下無影…

II

「誰是角將?」這問題在我心頭盤旋不已。

問了許多村人,也參詳老村長的意見,大家都認為角將是個稱號,並非人名

,害我有點後悔昨晚沒向丈和問到角將的真名。不過話說回來,我有那個膽子問

嗎…

「我明明感覺到他在村內,總之我一定要找到他。」昨晚的丈和的確這麼說

道。

這句話讓我沉思良久,丈和若說是我明明見到或有人告訴我角將在村內的話

,倒是合情合理,第一次聽到找人是用「感覺」的…不僅如此,昨晚的幾段對話

更加強這個詭異的語氣。

「真田,他在這村子裏,你也感覺到了吧。」

「藤堂,你也感覺到了吧。」

居然不看不找,用感覺的…昨晚我就對這些對話感到怪異,直到他們臨走時

察覺武士們竟然沒有影子,憶起之前到大原埤時路經的木屋女子幽魂,心底才有

了譜。話說回來,暫且不管武士的來曆為何,找到角將是目前的當務之急。我隻

有兩條線索,帶頭的武士喚作仙角丈和,以及角將是十年前和他們一同並肩作戰

的年輕武士。

村人對仙角丈和的來曆全然不知,使我查找角將的進展再次掉進死胡同裏。

「村子在山上,本來就偏些,消息不那麼靈通,沒人認識武士很合理的。

如果要打聽武士,與其問農人,不如向武士打聽。」由裏香幫我拿主意道。

「對啊,與其問農人,不如問武士。由裏香,你真是個天才!」我驚喜道。

「嗬,我才不是天才,你太誇張了。你是法師階層,而且是名動天下的翠微

**師,麵見武士會比我們這些平民容易呢。」

(名動天下的翠微**師,原來我已經晉級成這樣偉大的人物呀…)

「找武士打聽的主意是好,不過我沒認識什麼武士,去那裏找武士打聽?」

我喃喃地道。

半臥地板,心思流轉,在由裏香的小菜伺候下,回憶在腦中奔流出一閃的靈

光。

「何時回來?」由裏香有點不舍地問。

「不清楚,總之會趕在下次滿月之前回來。」

心中百般不舍與美麗的由裏香分離,但是武士屠村的危機在即,也隻好孤獨

地踏上命運的旅程。

我現在位於古甸城的將軍府門外,一邊懷念由裏香,一邊等著通報的士兵回

訊。未久,大門內湧出一隊士兵在我兩側排開,隨後一個穿著體麵的中年男子迎

麵而來,從他腰間配戴長刀這點來看,想必是武士階級的人物。

「我是熊野澤之,古甸城的將軍,敢問你就是那位呼風喚雨、律令鬼神的翠

微**師嗎?」熊野驚奇地道。

(呼風喚雨、律令鬼神的翠微**師,我竟然已經是這號人物了…)

「呃…我的確是翠微村的法師。」我心虛地道。

「不知法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有事進門說吧,我常聽內人提

起你的事跡呢。」熊野將軍拍著我的肩膀爽朗地笑道。

心底喘了口氣,還以為會出來一個凶神惡煞般的武士,沒想到熊野將軍是個

好相處的人。

穿過長廊來到大廳。長島夫人…不,現在該稱為熊野夫人,欣喜地迎來。許

久不見,她依然一副賢慧端莊的儀態。

「楊法師,好久不見。聽下人說您來拜訪,還在半信半疑之間,沒想到您真

的來了。」夫人微笑道。

本以為夫人會為明子的死而在心底留下陰影,不過似乎是多慮了。坦率的笑

容觀來,熊野將軍應該對她很好,我打從心底祝福她永遠堅強開朗。我告訴她明

子成為光目天女的事,她很感動,悄悄揩去臉龐上的兩行淚。了解她完全釋懷之

後,我也放下心頭的大石頭。

「稟夫人,毛利夫人來了。」一位下人通報道。

夫人向我辭別後,熊野將軍邀我席地而坐。我啜了一口下人奉上的茶,品

嚐武士階層獨享的奢華滋味。

「實不相瞞,今日來訪是想請教一些問題。」我啟白道。

「法師但說無妨,我若知曉一定據實以答。」

打量著眼前爽朗隨和的長須男子,一點都沒有武士驕傲的貴族氣息。要不是

他腰間的長刀提醒武士身份,要不是此時身在將軍府,我真的會以為自己在和一

個平民對談呢。

「請問您對仙角丈和這名武士有沒有印象?」我開門見山地道。

「仙角丈和…現在的武士並沒有姓仙角的,請問你問的是以前的武士嗎?」

熊野反問道。

(居然沒這號人物,難道真的作古了?)

「如果是十年前的武士,可否有這號人物?記得他的家徽圖案是一朵菊花。」我續問道。

「有啊,那是仙角家的菊花漾,很出名呢。仙角丈和,十年前黑川島之戰的

我國大將。那一年隻有那場戰役,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大將!沒想到那個丈和居然是這種狠角色…)

被問說為何提到仙角丈和,我隨便編個連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含糊帶過。世

故的熊野也不戳破,順著話給了台階,我心裏著實感謝這樣的體貼。

「可否詳述十年前那場黑川島之戰?」我請求道。

熊野低首喝口茶,眺視遠方的眼神彷佛穿越時空望見了十年前戰雲密布的

黑川島。

「那真是場特別的戰役,從那天起,禾馬台國每個武士在武士道的修業中都

會聽過這場戰役。」

「怎麼個特別法?」我好奇地問道。

「雙方主帥幾乎同時陣亡,夠特別吧。」

「太離奇了!究竟怎麼回事?」我睜大眼睛道。

麵露微妙的笑容,熊野娓娓道來黑川島之戰的始末。

「十年前,琅邪國派兵二千犯境,我方守將仙角丈和領兵叁千二,雙方隔著

黑川兩岸布陣。我方人數占優,但對方騎兵較多,勝負一時倒也難講。由於窄淺

的黑川並不能提供守備方太多的防衛優勢,於是丈和在岸邊布下雁行陣,嚴陣以

待。」

「想靠人多耍兩麵夾擊?」我直覺道。

他一臉訝異的表情,不解為何我會知道丈和的用意。其實我隻是以前常玩電

腦戰爭遊戲,所以對陣法有初步的認識。但也難怪熊野會驚訝,因為陣法是武士

道的修業之一,通常隻有武士才有機會學習陣法。

「沒錯,弓箭手自兩翼射擊被置於中央的敵軍,雁行陣算是最能發揮射擊威

力的陣式。涉川而過的琅邪步兵向兩翼分擊,在他們的強力牽製下,沒想到中間

居然讓出一條直通我方陣眼的王路!」

熊野的手指在地上比劃雙方的陣式,他排得興致盎然,我看得津津有味。

「這條王路不是擺明要給騎兵直搗陣眼嗎?中央陣眼一破,雁形陣就崩了,

琅邪國真是發財了。」我議論道。

「沒錯,琅邪騎兵幾乎傾巢而出向中央的王路衝鋒,我方雁形陣最引以為傲

的射擊縱深因為被琅邪步兵牽製而無法發揮,情況很不妙。但是法師你別忘了,

我們剛剛說到現在都還沒講到本國騎兵呢。」

「對厚,他們在幹嘛?」

地板劃了叁個圈圈,熊野告訴我那是禾馬台國的騎兵所在。仙角丈和本來想

以雁行陣牽製敵軍,再讓騎兵從戰場外側迂回到敵本陣突襲,所以他將騎兵安置

在陣式最外圍。當他下令騎兵突襲後,叁隊騎兵將戰場拋在腦後,打算分從左右

兩翼突襲敵陣時,卻遇上正要衝鋒王路的琅邪騎兵團。琅邪軍兵分叁路,主力騎

兵仍然直行衝鋒,左右翼則各分一隊騎兵牽製我軍的突襲騎兵,於是藤堂勝也率

領的右翼騎兵和真田剛的左翼騎兵不得不應戰,真正能執行突襲任務的隻剩仙角

虎次郎的騎兵隊了。

那晚的記憶像被喚醒似的浮現腦中,空氣中隱約飄動著真田和藤堂兩個名字。

「真田是不是一位獨眼的高大男人?」我試問道。

「你怎麼知道的?雜學軼聞挺豐富嘛。真田剛是丈和的家將,武藝高強,又

有獨眼龍之稱。」

(真的搭上了!)

「那位藤堂是不是左撇子呢?」我再問。

古甸城的第一人對我投以讚歎的眼光,我被他瞧得有點不好意思。

「連這個都知道,佩服佩服。藤堂勝也本來是劍術家,後來被仙角丈和納於

麾下,從平民晉升為武士階級。由於他是左撇子,丈和每每出陣總是將他排在右

翼,所以有右旋風的稱號。」

(還有一位仙角…)

「那位仙角虎次郎難道是仙角丈和的次子?」我疑惑道。

「其實並不算是。」

「點解。」我說。

「虎次郎原本是一個沒落貴族的叁子,在命運的牽引下和仙角丈和相遇,因

為投緣,丈和便給那戶貴族一些錢而將孩子納為子祠,過門於仙角家。丈和的獨

子由於在戰場陣亡,新過門的孩子算來是丈和第二個孩子,所以取名虎次郎。」

「原來如此。」我喃喃地道。

「由於隻有虎次郎一個孩子,仙角自然疼愛有加,從小就教以武士道,所以

虎次郎十六歲初次上陣便已是一名劍術精湛、弓馬嫻熟的武士了。年僅十七歲就

取得百人首功,這紀錄雖然不是第一,也算頂尖了,讓丈和非常驕傲。」

「十七歲就拿下百人首功,會不會太厲害了點…」

「黑川島之役,虎次郎正值十七歲,鋒芒正利咧。」熊野嘖嘖讚道。

當我們兩人沉浸在虎次郎的武勇之際,赫然驚覺差點忘了回到主題。

「剛說到藤堂和真田被琅邪軍牽製,那虎次郎又在幹嘛?我實在很好奇,他

們是怎麼玩到兩方主帥全滅的…」我拉回主題道。

「那時候丈和見雁行陣兩翼被製,中央陣眼大開,混戰中又不可能重新組陣

,眼見對方騎兵直奔而來,陣眼部隊大概撐不了多久,於是調動正處於機動狀態

的虎次郎回防。但是…」熊野故意賣個關子道。

「但是虎次郎抗命,繼續突襲敵本陣,是吧。」我故作明白地道。

「咦,你怎麼知道?」

「如果虎次郎回防,那誰來打琅邪軍主帥。之前既然說是兩方主帥全掛,自

然得有人打進琅邪本陣羅。」我條理清楚地道。

「你說得沒錯。當時虎次郎判斷琅邪騎兵的單點衝鋒一定能突破本軍陣眼,

而回防距離實在太遠,有遠水救不了近火之嫌。既然敵本陣近在眼前,不如一鼓

作氣斬將搴旗,或許還有逆轉之機。不過事情並沒想像中的簡單,除了敵方大將

直屬的矛兵隊之外,還有一批嚴陣已待的矛兵等著虎次郎。」

「兩隊矛兵,這不是擺明要阻止騎兵衝鋒嗎?這樣虎次郎的騎兵打起來會很

硬耶。」我憂心忡忡地道。

「沒法衝鋒的騎兵打起擺陣的矛兵當然很硬,但是騎兵隻要能衝鋒,打什麼

都軟。」

熊野的話聽得我一頭霧水,衝向一排排的長矛,騎兵怎麼衝刺,豈不是有變

成刺之嫌?

「不會是正麵硬衝吧…」我呆呆地道。

「當然不是。」

「難道是側麵攻擊?」

「猜對了!情勢險惡,為了先斬敵帥而求逆轉,虎次郎沒有避開矛兵,反令

騎兵以精良的騎術進行斜列衝刺。看起來像是騎兵正麵迎向矛兵,但是由於騎兵

行列拉得寬,又是斜列衝刺的結果,使得騎兵在衝擊矛兵時會因為斜列衝刺而產

生時間差。為了對抗騎兵的衝擊,矛兵嚴陣以待,失去了機動力,趁此機會虎次

郎調整了斜列衝刺的角度,使得斜列前半的騎兵以些少的差距繞過矛兵團的側翼

,得以直衝本陣。」

熊野在地板上比手劃腳地向我解說當時的戰況,從他詳盡的描述中,我似乎

看見一個斜列被截成兩段…

「所以虎次郎這戰術挺像蜥斷尾,不惜犧牲後半段的騎兵牽製矛兵,也要

衝入敵本陣斬殺大將,是吧。」我對著熊野說道。

「嗯,魄力很好。隻是當虎次郎斬殺敵將、砍斷琅邪旗時,回首卻尋不著己

方旌旗飛揚。原來是本陣被破,主帥丈和幾乎同時間也死於琅邪鐵騎的突擊。」

「雙方主帥同時掛掉,戰爭後來怎樣?」我好奇地問道。

「胡亂打了一陣就草草收兵了。」熊野啜了口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再一個問題,黑川島一戰,有沒有任何禾馬台國的武士被喚作角將,或者

名為角將?」

「沒有。」

熊野解說至此,我對角將的身份有點概念了。

「角將,一名武士。」丈和這麼說道。

「十年前一同並肩作戰的人。」真田如此道。

一名武士,就算不是主將,也是隊中的牙將。十年前一同並肩作戰的人指的

該是黑川島之戰的禾馬台國將領。亡靈武士要找的角將是活是死還是個謎,如果

是活的,那麼黑川島之戰中幸免於難的虎次郎就逃不出幹係了。

得到以上結論,如同微弱的曙光照破黑暗,心情是鼓舞的,角將難尋,卻也

不是毫無眉目。古甸城一趟,雖然查不出角將身份,但也不是毫無所得。

或許是之前對談的刺激,熊野入內取了道具,許多顏色不同的木刻棋子和地

表模型一下子擺在眼前,兩人興致高昂地玩起兵棋推演,重建黑川島之役。當我

排到虎次郎受到回防的指令時,熊野意味深遠地問我,如果我是虎次郎,會不會

回防?

敵勢銳利,陣眼被破是預料之事,如此遠距離的回防隻怕於事無補,而敵帥

在前,這是很誘人的戰機,美得足以讓我反抗軍令。我和十年前的虎次郎做了相

同的選擇,我告訴熊野,這選擇沒錯,如果我軍戰敗,敗也不是敗在我身上,而

是之前就種下的敗因。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但是其他人就不這麼想了。這一戰,我方不但折了仙

角丈和,還損失真田、藤堂兩名近千人首功的傑出武將。認為虎次郎違背軍令而

使軍容遭受重創的大有人在,因為惜才,當時我勉力為其辯解。後來虎次郎開罪

,行蹤卻已成謎。」

「開罪後就失蹤,真是離奇。」我附和道。

「說到離奇…」熊野捋著長須,斜著眼光道:「聽說黑川島之役前一晚,玄

玉城北條神道的徵羽法師曾到仙角丈和帳中拜訪,他可是當時的大陰陽師呢。」

「這位大陰陽師到丈和帳內做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聽說是想助仙角軍一臂之力。徵羽法師向丈和建言明日是凶日,於是獻上

一把正麵太陽反麵月亮的陰陽扇,說是出陣時搖動陰陽扇便能讓日期倒錯,凶日

變成出陣的吉日。不過丈和不信這套,說是迷信有辱武士威名而拒收陰陽扇,

受到輕視的徵羽法師一氣之下詛咒了仙角軍…有人說黑川島之役,驍勇善戰

、猛將如雲的仙角軍居然被琅邪部隊輕易破陣覆亡,就是被徵羽法師詛咒的緣故。不過這隻是鄉野傳言,不必當真,聽聽就好。」熊野像是講故事般輕鬆地道。

「能咒到仙角軍近乎全滅,想必是很厲害的詛咒吧。」我稱奇道。

「那當然,北條神道是有名的言靈世家,隨便說句話都有威力,言靈術遠近

馳名。」

「言靈術,我記得得用話語引發效力,真不知道當年那位徵羽的言靈是什麼

話語。」我猜想道。

「這我知道。傳聞徵羽對丈和的輕視很不滿,於是開口譏諷道,

死腦筋當木頭棋

木頭棋子我把玩

死腦筋隻配死人

死人隻配死腦筋

被諷刺成和木頭棋子一樣呆板的丈和雖然生氣,但礙於對方的法師身份,所

以沒說什麼,隻是安靜送客。據說就是徵羽『死腦筋隻配死人,死人隻配死腦筋

』的言靈所致,剽悍的仙角軍將領才會幾乎全成了死人,出乎意料地敗亡。」

聽起來內容並不單純,看樣子這趟玄玉城探訪北條神道之旅是免不掉了。

「仙角軍除了虎次郎之外,尚存幾位武士?」

「說也奇了,除了虎次郎,一名武士也沒留下來,你說邪不邪門?要不是真

田、藤堂兩名猛將英年早逝,我下個月底的出陣也不愁無將可用了。」熊野蹙眉

道。

「武士明明不少,怎說無將可用?」

捋著長須搖頭,熊野的表情相當無奈。

「連年征戰,幹練的武將死的死,凋零的凋零。我手下的武士都很年輕,欠

缺經驗曆練,人手雖有,就是少幾個能獨當一麵的大將。」

未久,一名武士入內通報,熊野在留我吃飯後就匆匆外出處理公務了。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