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待了將近一個月，因家中有事，必須趕在七月十五之前返回。正值暑假返校高峰期，火車票很難買到，無奈隻好坐大巴，好在大巴是臥鋪，可以躺著用手機上網。玩了一會兒，很是困倦，就關了手機準備睡覺。正迷糊間，車忽然停了，車門一開，上來一群北方人，把原本空蕩蕩的床鋪全占滿了，上來的人們操著南腔北調，都是長途，不到半天都混熟了。傍晚時分，車停在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集體下車用餐，我也下車去飯堂看了一下，飯菜質量極差，價格卻很昂貴。旁邊小賣部裏有現成的方便麵，一盒泡麵，外加一份榨菜，居然索價三十元，不是一般的黑啊。好在上車之前，我帶有麵包和水，所以，半小時後，司機招呼大家，大巴再次發動。許是都吃飽了，加上長夜漫漫，旁邊鋪上的人都下來，聚集在我旁邊的鋪位上，商量著每個人說個故事，消遣之餘，正好也消除旅途疲勞。
一個操著山東河北交界處口音的姓方的男子坐直了腰說：我來先開個頭，然後大家想好了，就接話茬。大家說好。老方說：夏津縣有個杜三，長的是身材魁梧，性格粗暴，卻找了個知書達理的好媳婦，兩個人在縣城開了一家中型超市，杜三的老婆會為人，從不斤斤計較，在周圍鄰居裏威信很高，都是鄉裏鄉親的，誰也不好意思去占他們的便宜，所以，開超市雖然累，幾年下來卻也掙了些錢。這天早晨起來，杜三去外麵開門，他老婆在屋裏梳洗打扮，忽然間，猛的站起身來，眼睛往上翻出眼白，嘴裏依依呀呀，不知道唱些什麼，就像發神經了，舉動很不對頭。杜三正在外麵招呼來買東西的，因為顧客給的是大票，平時零錢都是他老婆管著，所以杜三叫顧客等一下，他回屋找媳婦要零錢，進屋看他媳婦這樣，杜三就猜測著她被什麼東西附體了，於是過去抬手狠狠打了媳婦兩個耳光。老婆被打之後連忙求饒：別打我別打我，我是你家鄰居小四兒。聽說家裏擺酒席，我和別人一起回家來吃飯，誰知道家一看，居然沒擺我的位子，我心裏又生氣又難過，知道你老婆賢惠善良，就附到她身上求飯食來了，我都說了，你別害怕啊。杜三一聽這話，心裏明白了，這個小四姓趙，是這個街上有名的二流子，成天偷雞摸狗，無惡不作，有一回去勒鄰居家的大狼狗，狗沒勒死，卻被咬了個半死，回去不久，就因為狂犬病發作死掉了。趙家信佛，眼看就到七月十五，鬼門關大開的時候，頭天晚上趙家請了廟裏的和尚來放《焰口》，做施食法會。所以在家裏擺上曆代祖先的牌位，而這個小四，死的時候還年輕，沒有成家，更沒有後人，所以就沒有給他設牌位。於是，杜三趕緊跑到趙家說了這事，趙家一聽這事，當時也傻了，於是趕緊拿著好酒好菜，紙錢元寶區杜三老婆跟前禱告，杜三老婆說：今天晚上你們要專門給我開一桌，按照昨天的形式，請和尚來念經，然後放河燈，送我過河。以後逢年過節和類似的事情，千萬別再忘記寫我的名字。趙家的人也害怕了，就按照他說的做了，當天晚上，杜三的老婆就恢複正常了。
老方說完之後，看大家都沉默不語，自覺無趣，往後一坐不吭聲了。旁邊一位姓錢的咳嗽了一聲，對大家說，老方說的沒啥意思，我就講一個我親身經曆的事情。老錢年輕的時候，家裏生活比較困難，眼看在家鄉混不下去了，就隨村裏人去杭州打工，幾年下來，略有積蓄，就在四季青服裝城，開了一家絲綢店。聘用了一個姓阮的夥計，是廣西人，性格城市，謹慎又勤快，所經手的生意，差不多都是幾倍的利潤，所以在服裝城內很吃得開，兩三年的時間，就給老錢掙下百萬資產。可這以後，他好幾次請假回老家，都被老錢拒絕了，因為平時絲綢店都是姓阮的夥計打點，老錢基本上是做甩手掌櫃的，這麼省心的店員去哪兒找去？所以，老錢又是許願，又是加薪，還把自己店鋪裏的百分之十股份劃到姓阮的夥計名下。姓阮的夥計一看老錢這樣，也不好意思說什麼，隻是很無奈地對老錢說：我要是死了，你也不讓我回去嗎？老錢笑道：你要是真死了，我親自開車送你回家，不管山高路遠，千裏萬裏我也義不容辭。
又過了幾個月，姓阮的夥計真的重病了，老錢聽服裝城裏的人說夥計暈倒了，趕緊趕到醫院，夥計已經在彌留中了，老錢拉著他的手問他後事怎麼安排，夥計回答說：我沒有別的要求，隻要求死後不要火化，如果你還念著舊情，就讓人開車把我的屍體送回去，我家住在柳州星湖路，家裏還有兩個孩子。說完就死了。老錢大哭，想起自己往日對他那麼刻薄，非常的懊悔。如果不是強留人家，說不定這夥計就能跟家裏團圓了。自己這百萬家財差不多都是這夥計幫助賺回來的，自己既然答應親自送他回去，又怎麼能夠食言呢？於是老錢從銀行裏提了五十萬的現金，又從農村買了個很厚的棺材，還怕路上屍體變質，又往棺材裏塞了很多冰塊，連夜開車送去了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