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李某狐緣(1 / 3)

有一年我從蘇州回家,當時沒錢了,想試試自己沒錢能不能回去。沿街乞討?實在拉不下那個臉,於是就剃了光頭,又從西園寺借了一身行頭,儼然一個得道高僧。上路以後基本上是曉行夜宿,餓了就去沿途的村子裏去討點飯。由於最初設想好的,隻要吃飽肚子不要錢,往往沿途的村民,都能滿足這個要求。晚上的時候,走到哪兒算哪兒,路邊廢棄的車馬店,橋洞,差不多都睡過。有次走到半夜,實在走不動了,四周一片丘陵,還有一些霧氣,根本難以辨認方向,於是就沿著小路往前走,因為常走的路差不多都反光,走到一個類似破山神廟的地方時,不禁有些高興,畢竟不用在野地裏露宿了。於是信步走進山神廟,用手電一照,牆角處還有一堆麥秸,屋裏還有路人留下的糞便和煙盒,簡單打掃一下,就往麥秸上一坐,開始打坐修禪。許是行走的有些疲憊,迷迷糊糊就過去了。正在朦朧間,一陣焦渴把我從夢中弄醒了,焦渴十分難受,弄得我到處找水。四周的農田裏幹涸一片,找到幾口機井,往下麵丟幾塊土坷垃,發出沉悶的響聲,絲毫不見有水的樣子,於是垂頭喪氣地走回山神廟前,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半月,又低頭不住的吞口水,但咂了半天,嘴巴裏幹巴巴的。不經意,似乎見到前麵草叢裏有什麼東西反光,不覺精神大振,於是快步走了過去,嗨,居然在草叢裏有一汪水,我也沒管幹不幹淨,伸手捧起水來就往嘴裏送,清涼甘甜,下去不久,就止住了焦渴,頓時精神大爽,隨後回到山神廟裏的麥結上繼續靜坐,居然瞬間入定了。清晨出定以後,走到山神廟的門外,這時候看到東方升起了火紅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於是就站在山神廟前,開始彎腰踢腿,幾趟拳打完之後,身體微微出了些汗,想起自己背包裏還有幾個幹燒餅,過去摸出來準備去找昨天晚上的那汪水。等我走到那汪水的位置的時候,忽然發現草叢旁邊有個腐朽的棺材,草叢裏的那汪水居然是從棺材裏流出來的,當時我覺得毛骨悚然,莫非昨夜喝下的是屍水?如此分別心一起,隻覺得腸胃裏翻江倒海,趴在一邊不住的嘔吐。

吐到自己全身癱軟,苦膽汁都吐完了,就開始腹瀉。不知道折騰了多久,路上終於有了過路的行人,見我如此難受,連忙把我弄回家裏,做了些蜜糖給我喝,喝下米湯以後又開始嘔吐。於是我就請那家的主任幫助做碗薑糖水,自己就著隨身攜帶的諸葛行軍散,一點一點,艱難地吞下藥麵,才逐漸好些。等我緩過神來的時候,差不多過去快一天了。主人叫我吃飯,兩個饅頭,半碟鹹菜下肚之後,精神略微好些。主人問我是否吃壞了肚子,我艱難地擺了擺手,一言難盡。於是就把自己難受的過程說了一遍。主人大驚,急忙問我是否中了屍毒?我說沒有,自己懂些醫術,配製的行軍散還是很管用的。主人聽到這裏,略有所思。晚上的時候,他問我能不能看兒科,我說可以,於是他就把我帶到東屋,炕上躺著一個孩子,滿嘴都是燎泡,渾身滾燙,我上前摸了摸脈象,又查看了他的糞便,斷定孩子患的是瘧疾,我說了病情,主人急忙給村裏衛生所打電話,又給鄉裏衛生院去電話,都沒有疫苗,很是著急,這邊山高路遠,去趟城裏很不容易。所以那家的主人求我想想辦法,對於這種情況,我也實在無法,麵帶難色。主人見我遲疑,又見孩子奄奄一息,說話就不是那麼好聽了,開始罵罵咧咧。我也有些生氣,想到自己背包裏還有半袋綠芥末,便隨手擠出一塊來,又在身上搓了半天,這段時間沒洗澡,汙垢很多,時間不大,搓出兩大塊,順手把芥末揉進去,又拿出裝行軍散的小瓶子,倒出一些,也摻雜進去。做了兩個很大的丸子遞給主人說:姑且試一試,不行,隻能天亮想辦法。主人給我安排了住處,拿著兩顆藥丸走了。我趕緊睡覺,免得一會這家主人又來吵我。舒舒服服睡了一夜,早晨醒來還沒起床,主人就來敲打我的門了:大師父在不在?我趕緊起床去開門,這家主人滿臉喜色地對我說,昨天孩子吃了兩個藥丸,出了一身大汗,燒也退了,病也好了。我聽了很有些慚愧,借口還有要事,謝絕了主人的早餐,接過主人遞過來的四個饅頭,裝進背包裏起身告辭。這家主人估計有些不忍心,急忙拉住我說:大師父救了我兒子,總得告訴我這神藥的什麼名字吧?下次萬一再有這事,到哪裏去買啊?嗬嗬,這哪裏是什麼神藥?不過是身上的泥垢,加了一些芥末和行軍散罷了。不過看那主人焦急的神色,著實有些不忍,隨口說了一句:此藥名為佛靈丸,乃是佛家獨有的配方,前後一共一百零八味藥材,配置起來極為艱難。主人這才鬆手,若有所思。我隨手給他留了地址,姓名,電話,叫他有事可以找我,然後急匆匆地走了。

下午的時候,我走到一個叫苗王莊的地方,準備找戶人家化緣,忽然接到手機短信,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打開短信一看,卻原來是那個主人發來的,他問我是否走到苗王莊,如果到了,可前往村口第一家,那家長者姓李。我按照他說的,找到那戶人家,鐵門開著,門口兩側貼著瓷磚,看起來比較殷實。我站在門口喊道有人嗎?裏麵出來一位長者,差不多七十來歲。當他看到我這個和尚打扮之後,表情有些厭惡,隨手從兜裏拿出十塊錢遞給我,衝我揮手,走走走。我笑了笑說:對不起,我外出行腳,不捉金錢。隻要飯,不要錢。長者一愣,衝著屋裏喊道:多盛點兒飯,再把家裏帶的鍋刷幹淨,給這位師父炒倆素菜。我趕緊合十施禮說:有飯足矣,稍後便走。長者笑道:師父你未免小家子氣了。我初時見你出家人打扮,以為是我們這一代常來要錢的乞丐,如今信息發達,乞討的手段也多種多樣,但萬變不離其宗,歸根結底都是為錢。師父不捉金錢,肯定是真修行,所以還望師父不要推辭,請到裏屋為我們俗人指點迷津。話說到這個份上,我隻好隨他進去,坐下。不久,一個年輕女子帶著一個小孩端著一大碗米飯,兩盤素菜走了進來。吃飯的時候,我說起昨天投宿的事情,老者笑道:師父應該先告訴我的,你投宿的那戶人家,是我兒媳的娘家。吃完飯後,長者問我可否夠用,我點頭說很好。長者接著說:我的親家發短信叫師父來我家化緣,也是有緣故的。剛才兒媳出去給家裏去了電話,知道師父把她侄子的病治好了,有意讓師父來給我看看。其實我這個也不算什麼大病,應該就是年老體衰造成的夢魘。我的夢魘與他人不同,隻要一睡下就夢魘。自覺身體異常沉重,似乎有毛茸茸的動物,壓在身上,然而身體不能動,眼皮沉重不能睜開,神智卻異常清醒,不知道師父可有什麼辦法?我示意長者伸出手腕,看其脈象和氣色,不像體弱之人,雖然年過七十,可身體上有一種剛強的殺氣,應該是軍旅出身,上過戰場的。其他雖然有些髒器老化,也不至於駝背氣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