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厭語的做題思路,被這一個道歉給攪得戛然而止。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連續削了好幾次蘋果皮,終於就快成功了一次,然後旁邊忽然有人伸手碰了一下,手一抖,蘋果皮斷了。
前功盡廢。
周厭語對這個班裏的同學沒什麼感覺,哪怕她清楚地曉得全班都挺不喜歡她,她也無所謂。
但“對不起”這三個字,她真是第一次從班裏人嘴裏聽見。
挺稀奇的。
她抬起頭,給她道歉這人她有點兒眼熟,但不知道叫什麼。
這很正常,沒分班之前,她高一一整年就隻記得班長和附近幾個人的名字,其他人都是臉很眼熟但名字就是對不上。
杜行帥這一指名帶姓的道歉算是給十三班投了個□□,蘑菇雲炸得所有人都暈暈乎乎的,壓根沒反應過來,甚至懷疑自己幻聽。
也許杜行帥是給張惜蔚道歉?
一群人握著筆,一動不動地盯著杜行帥看。
杜行帥憋紅了臉,眼神閃爍,想跟周厭語對視,卻又不敢直視她,杵旁邊跟塊石頭似的,道完歉又不走。
周厭語鬆了鬆手中的水筆,平靜地問:“你在跟我話?”
杜行帥:“啊……”
周厭語:“啊什麼?是我就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又不會打你。”
全班:“……”
對,大佬你是不會打他們,但是二中那位不一定啊。
至於後門邊上那位許開升同誌,默默摸了摸昨摔著的屁股,一點兒也不想話。
杜行帥憋了半,憋出蚊子似的哼唧一聲,眼睛不由自主往後飄了飄。
周厭語狀似無意回了下頭,正巧與謝酌意味深長的目光對上。
謝酌依然單手拖著下頜,置身事外得仿佛隻是個看熱鬧的,甚至還頗有興致地衝周厭語笑了一下。
杜行帥杵那兒跟樁子似的,居然都不知道走。
周厭語皺皺眉:“還有事兒?”
對於這些人,她當然不會特別耐心和客氣,沒有動拳頭轟走就已經是她善良了。
杜行帥張了張嘴:“呃,你……你不問我為什麼道歉?”
像是終於丟了最後一點耐心,周厭語鬆開筆,麵無表情地反問:“問你,我這道題就能解開麼?”
杜行帥:“……不能。”他根本不會做啊。
周厭語瞥他。
全班也都在瞥他。
杜行帥有些為難,似乎還有事兒沒做完,欲言又止,轉頭看看謝酌。
眾人目光跟著他一起飄啊飄。
謝酌彎著眼睛,無辜地笑。
杜行帥都快嘔了,真的,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頭腦一熱就聽謝酌的跑來給周厭語“對不起”。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要跟周厭語道歉。
謝酌還讓他要周厭語一句“沒關係”。
這簡直就不可能啊!
周厭語大概猜出來這事兒應該是謝酌指使的,不過她不太明白謝酌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倆本來就沒什麼關係,謝酌這一舉動,莫名讓她覺得,他像是在為她遭受的部分不公而打抱不平,於是就親自動手替她討個公道。
周厭語心情有些微妙,猜測著要什麼這位同學才會回去。
沉吟片刻,她放下筆,平平淡淡地:“無所謂。”
無所謂,針對他們對她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針對他們防狼似的防備她的行為,針對他們連真相都不去探究就盲目信任流言的愚蠢。
以及,針對杜行帥一句遲來的並不算誠懇的道歉。
杜行帥鬆了口氣,雖然不是謝酌要的“對不起”,但周厭語鬆口的那三個字倒也行。
他捂著發燙的臉一溜煙竄回了座位,之後的自習,他再也沒有打過遊戲,也沒有再跟謝酌一個字。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體育老師步入中年,精神爍爍,時時刻刻保持年輕人的心態和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