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抱什麼歉?”
周厭語咬了咬吸管,半掀眼皮瞅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我有個朋友在EA工作。”
朋友?
謝酌不動聲色。
他沒怎麼在意EA。
“平常有時間我就會去EA看她,偶爾也會幫個忙。”周厭語低下眼睫,手指撥弄著吸管,淡淡,“我今也去了EA,然後不心就看見你了,還有上次,我也看見你了。”
謝酌微怔。
這一點他倒是沒想到。
周厭語言語中的意思,謝酌ge到了。
大概就是,她碰巧看見他和他爸對峙的情況了吧。
謝酌彈了下玻璃可樂瓶,瓶裏的吸管往前晃了晃,又蕩了回來。
“我和我爸像麼?”他沒有避而不談,口吻平淡,好似並未受到影響。
“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周厭語。
謝酌頓了下:“假話吧。”
“就外貌而言,非常不像。”周厭語幹脆回答。
這話可真夠誠實的。
“不過……”周厭語難得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聲,“句真話,你媽媽很漂亮,你和你媽媽更像。”
他們母子倆都非常非常好看。
其實她並不確定第一次在EA碰見謝酌時,EA外麵經過的那名女性究竟是不是謝酌母親——那人看起來更像是他姐姐,但既然他爸都這麼年輕,他媽媽年輕一點倒也不至於太過分。
周厭語隻是稍微賭了一把,賭那名漂亮的女性就是謝酌母親,而這些的相處,她知道,謝酌很愛他母親,就像她很愛很愛餘安楠一樣。
他們都很愛自己的母親。
老板娘把兩人的黃燜雞送了上來,周厭語完這兩句話就低頭吃了口米飯,她點的純翅尖,一口下去,半個翅膀都沒了。
她吃了幾口之後,才從低垂的視線之下瞥見謝酌拿起了筷子。
“周船,明我也請你吃飯吧。”謝酌聲音含笑,比之先前,輕快不少。
他打架那會兒積攢的陰戾,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散殆盡。
周厭語咬著翅尖,抬頭,皺起眉:“還吃黃燜雞麼?”
“隨你喜歡。”謝酌,“怎麼,這個味道不喜歡?”
“那倒不是。”周厭語吐出兩塊骨頭,麵無表情,“但是我有一個憋了很久的問題,一直想找個人討論下。”
“那就和我討論吧。”謝酌勾勾唇角,擅自決定,“問吧。”
“是不是這世上所有的黃燜雞都要放香菇?”周厭語也不推辭,果斷問。
謝酌狐疑瞧她:“你……不喜歡吃香菇?”
著還有點好笑,放下筷子,他打算帶她去吃別的:“不喜歡就不要吃了,帶你去吃其他的。”
周厭語摸了摸肚子:“也不是不能吃,我隻是不太喜歡香菇的味道……你坐下,點都點了,不吃太浪費了,而且……”
她往後看了看,發現曉曉正跟老板娘低聲著什麼,眼睛還不時往他們這邊瞅。
“而且什麼?”謝酌伸手彈了下她腦門,一手指把她注意力彈了回來,“你怎麼跟做賊似的?正經點。”
“你才做賊呢。”周厭語揉了揉腦門,往前傾了傾身體。
謝酌配合地往前傾身,一隻胳膊支在桌上。
倆人隔著一張桌子,耳朵對嘴巴悄咪咪交換了一句話。
周厭語湊在謝酌耳邊,輕輕呼吸著,壓低聲音:“而且老板娘在後麵看著呢,咱們剛坐下沒吃兩口就走,多不好呀?”
女孩的呼吸平而緩,話時雙唇輕輕啟合,氣息不濃,卻格外吸引人。
從她的呼吸落在謝酌耳廓那一刻起,謝酌就沒怎麼回過神,他的耳根微微發熱,棕黑色的眼瞳緩慢偏向眼尾,悄睨著她靠近的鼻尖。
以秀氣的鼻尖為圓心,謝酌稍稍渙散的視線逐漸回歸正常,目光繞著她的鼻尖一圈圈擴散開。
周厭語剛啃了倆翅尖,嘴唇濕潤潤的,看著十分可口。她話時唇角不自覺內勾,的弧度裏隱隱藏著笑。
謝酌隻聽見最後幾個字。
……多不好呀。
“你呢?”最後,周厭語又加強語氣補充了一句。
“……嗯。”
謝酌坐回去,麵不改色地胡亂應了聲,管她什麼呢,反正隻要順著她就肯定不會錯。
周厭語吃了一嘴巴的香菇味,出了門謝酌又帶她去吃了兩份燒烤,徹底洗幹淨了她嘴裏濃重的香菇味。
當晚上她做了個極其詭異的夢。
她夢見謝酌的手指頭變成了香菇,他一邊衝她微笑,一邊把手指頭往她嘴唇邊送,聲音壓得低低的,像是故意勾引她。
“來,吃一口。”
周厭語扭開腦袋,沒想到謝酌居然還會分\/身術,一眨眼她周圍就圍滿了手指頭變成香菇的謝酌。
夢裏的周厭語:“……”
這該死的香菇!
最後她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把燒烤的木簽子,挨個兒把謝酌那香菇手指頭捅個對穿,卻是一滴血沒流,簽子戳進去的時候還軟乎乎的。
然後其中一個謝酌沉下臉,變成揍豐添那會兒的謝酌,對周厭語露出一個凶殘狠戾的笑容。
然後撲上來就對著她的臉咬了一口。
周厭語驟然清醒。
開學快一個月了,氣回溫,屋子裏這會兒不算冷,周厭語愣愣盯著花板瞅,一片漆黑,啥也瞅不著。
半晌,她僵硬地翻個身,把臉徹底埋進枕頭裏,黑暗中的耳根紅得要命。
她肯定有病,她居然夢到謝酌咬她的臉……不是,那根本不是咬!就隻是對著她的臉吧唧一口而已!
吧唧一口!
謝酌吧唧了她一口!
隔一早,周厭語頂著滿臉的幽怨去了醫院,她和謝酌交換了聯係方式,約好早上在醫院門口碰麵,然後再一起去見醫生。
謝酌遠遠就瞅見他同桌一臉精神萎靡的樣子,抬頭看見他,不知為何露出個有點糾結又有點憤憤的表情。
目光甫一碰上他的,她就立刻錯開。
謝酌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在不知情的情況得罪了同桌。
沒有。
絕對沒有。
反省過後,他暗自點頭,若無其事等她走近。
“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他問。
一昨晚,周厭語腦子裏唰一下閃過夢裏謝酌撲上來咬她臉的畫麵,表情變得愈發複雜,欲言又止。
謝酌挑眉等她繼續。
周厭語抓了抓頭發,歎息:“今咱們不吃黃燜雞了,行麼?”
“行啊。”謝酌今本來就沒打算帶她去吃黃燜雞,“不過這跟你今臉色這麼差有什麼關係?”
周厭語:“……”
能不能暫時跳過這個話題?難道要讓她“其實我昨晚夢到了你,還夢到你變成了香菇非要我吃掉你,我不吃,你就撲上來咬我”麼?
半晌,她皺皺秀氣的鼻子,孩子氣似的扭開頭,含糊其辭:“做了個噩夢,夢到被香菇追著咬。”
謝酌:“……”
這個夢可真是夠應景的。
醫生謝酌的傷差不多好了,男孩子身體恢複能力強,本來預計可能還要再等兩,沒想到提前痊愈,好事一件。
他們倆出了科室門,沿著走廊走了一段路,碰著個看不大清路的老太太,老太太要去肛腸科找他孫子,走了幾層樓也沒找到肛腸科在哪兒,急得一腦門汗,一看對麵走過來倆年輕人,上去抓住倆人手。
一通解釋後,謝酌和周厭語決定把老太太送去肛腸科。
到了科室門口,老太太萬分感謝,周厭語往後退一步躲到謝酌身後。
她不擅長應對別人的純粹好意,不過隻是舉手之勞,老太太的熱情感激讓她渾身不自在。
謝酌側睨她一眼,反手拍了拍她的胳膊以示安撫。
周厭語從謝酌左肩伸出頭,極力裝作無所謂的模樣。
老太太推門進去,他們倆就準備離開,沒想到正這時,裏麵走出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熟人。
杜行帥。
三個人沒能避開,就在肛腸科門口無言相視。
麵麵相覷。
謝酌抬頭看了看科室的名字,的確是肛腸科沒錯,又低頭看了看杜行帥越來越紅的臉。
周厭語顯然也明白了過來,默默又往謝酌背後退了退。
這種事可真是尷尬啊。
“酌、酌哥……”杜行帥憋紅了臉,磕磕絆絆,“你、你們怎麼會在這、這兒?”
杜行帥想,如果他們倆也是來看那啥的,他就不至於太尷尬。
他在心裏瘋狂祈禱對方是來看病的。
然後謝酌緩緩開了口:“看見剛才進門的那位老太太了嗎?”
杜行帥愣愣點頭。
“老太太不認識路,我們倆就把人送過來了。”謝酌。
杜行帥:“……”
這還真是巧呢。
“你們真的,不是來看病的?”杜行帥艱難地再次詢問道,“真的不是嗎?”
“哦,也算是來看病。”
杜行帥心頭一鬆,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謝酌的聲音再次慢吞吞響起。
“我後背那傷口快好了,就過來問問醫生還需不需要換藥。”謝酌淡定,“沒想到居然這麼巧碰見你了。”
杜行帥幹笑:“哈,哈哈,是啊,好巧啊……”
他轉頭,充滿希望地看向周厭語:“那周大佬,是?”
雖然祈禱一名女性來看肛腸科不太道德,但是在杜行帥心目中,周大佬可是比男人還恐怖的存在。
周厭語無言抬頭往“肛腸科”仨字看了一眼,不忍直視地戳了戳謝酌後背,示意他們倆趕緊走吧別再多了,人家多尷尬啊。
謝酌半側身扣住她手腕,周厭語翻了個白眼,老實下來。
杜行帥瞄了眼,移開目光。
兄妹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個氛圍實在讓人受不了,周厭語看不下去了,一把把謝酌拉到後麵,淡淡:“我正好有空就和他一塊兒來看看,你也陪朋友一塊兒來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