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厭語晚上不打算回宿舍,怕回學校的路上再碰見祝棠。
出了米粉店,她就給室友打了電話晚上不回去,讓她們幫忙打個掩護,查寢大媽去的時候就她上廁所了。
室友應了,手機那頭聲音嘈雜,“周厭語”這個名字從不知名的人嘴裏吐出來,模模糊糊傳進正主耳朵裏,正主一頭霧水。
室友的聲線活潑,很是開心,又問她現在在哪兒。
周厭語想了想,含糊其辭:“和朋友吃夜宵。”
剛完,後領就被人輕輕一揪。
“朋友?”謝酌笑著問。
手機那頭靜默一瞬,室友遲疑問:“男、男生?”
周厭語從善如流改口:“是我哥。”
室友放下了心,她們都知道周厭語有個哥哥,也是她同桌。
後台室那事兒沒那麼快傳揚出去,就算真傳了出去,也不一定全都信。
畢竟在大多數人心裏,周厭語和謝酌可是明晃晃的“兄妹”關係,想要更改人類的固有印象,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他們倆還能借著這個虛偽的身份騙騙老師,平時用著還是挺方便的。
周厭語居然十分舍不得這個莫名其妙得來的身份。
通話結束,周厭語撥開脖子後麵的手,謝酌揪她後衣領的時候也不老實,指尖故意蹭了蹭她後頸的皮膚,癢得緊。
謝酌這人,皮也緊實得很,需要人不時敲打敲打。
謝酌把周厭語送到家門口,親自看著她進門,聽見落鎖時才慢吞吞轉過身往電梯口走。
已經大半夜了,周厭語一進門就往臥室走。
臥室的窗戶正對樓下,能看見謝酌什麼時候出的門。
她半拉開窗簾,身後那張床整理得幹幹淨淨,被子都收到了櫃子裏,她等會兒還要再收拾出來。
謝酌左手拇指反扣在褲兜邊緣,右手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難得沒有穿校服,背影挺拔修長,一眼看去就給人一種“這一定是個大帥比”的感覺。
周厭語看著看著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唇角的弧度還沒有降下,謝酌仿佛感覺到她的目光,倏忽之間轉過頭,染了夜色與月光的眸光正正好同她的撞上。
隔著幾層樓,一層窗玻璃,周厭語臉上的笑僵住了。
謝酌似乎在笑,扣著褲兜邊緣的左手抬了抬,食指和中指並攏,指尖虛虛點了點額角,做出一個不倫不類的流氓敬禮。
周厭語唰一聲拉上窗簾,背靠著窗戶,啼笑皆非。
這個人真是一分鍾不作都不行。
樓下,謝酌聽見手機那頭莊聞喊他:“酌哥?酌哥?咋了?咋沒聲兒啦?”
“活著。”謝酌稍稍斂了笑。
“我剛從老許他們朋友圈看見你們跳舞的視頻!酌哥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不告訴我你們校慶!”
“告訴你幹什麼?你還能飛過來不成?”
“飛倒是不大可能,不過我可以請假過去啊。”
“你爸打斷你的腿。”謝酌冷酷無情。
莊聞:“……”
他心有餘悸地吸了口氣,又扯了些別的,最後才猶猶豫豫地試探道:“酌哥,那什麼,就姓祝那啞……不是,我是那子今沒來上課……”
“我知道。”謝酌坐上回家的車,隨手合上門,“我剛碰見他了。”
莊聞憋了幾秒鍾,破口一聲:“臥槽!”
“他,他媽的他怎麼又過去了!我都沒去過幾次!這不公平!”頓了頓,他又吞了吞口水,心翼翼問,“哥,你現在,心情?”
“加個酌。”
“……酌哥。”
“心情尚可。”謝酌靠著車椅背,不緊不慢,“順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我脫單了。”
莊聞脫口而出:“男的女的???”
謝酌麵無表情結束通話,拉黑。
到家門口時,遠遠的,他看見門口台階上坐著一個人,看見他回來了,那人立刻站起身,迅速往前幾步。
謝酌眉眼冷凝,陰沉:“祝棠,我上次和你過,離我家遠點,你聾了是嗎?”
網吧那次,就是因為祝棠敲了他家的門,他才情緒暴躁的。
幸好李回蘇當時正在睡覺,開門的是他,否則,若是叫李回蘇瞧見祝棠,還不知道她會哭成什麼樣。
祝棠及時刹車,腳步停在謝酌不遠處,離他家門口也有點兒距離。
祝棠的容貌偏冷淡,乍一看挺嚇唬人,然而那雙眼睛卻很容易將他的心思透露完全,單純,怯懦,卻藏著一股野牛般的執著。
他胳膊裏挽著N市一中校服,張了張嘴,從嗓子裏溢出的聲音尖銳刺耳,宛如一根鋼絲從黑板上劃過,令人毛骨悚然,雞皮疙瘩掉一地。
謝酌卻置若罔聞。
祝棠磕磕絆絆,很努力地解釋:“我、我這、次,沒、有、敲、敲門,阿、阿姨、不……”
“閉嘴。”謝酌,“我的是讓你離我家遠點,沒有你可不可以敲門。”
“可、可……”
可是從學校出來之後,祝棠不知道除了他家,還能去哪裏找到他。
“對、對不、不、不起。”祝棠。
他看起來可憐巴巴的,卻生一張生人勿近的冷淡臉,周身氣質違和得不止一星半點。
謝酌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剛得知謝停回秘密那,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冷的,他甚至差點劃破自己的臉,這張臉和謝停回實在太像了,然而謝停回卻從來沒把他當成過自己的兒子。
誰會讓自己的親兒子每年暑假都去部隊進行魔鬼訓練呢?誰會在自己親兒子身上燙下一塊猙獰的傷疤呢?誰會待親兒子那般苛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