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代和丁十一連連鞠躬哈腰地請洋人上轎,他二人又比劃轎子小,每次隻能坐一個人,而且不能跑太遠,隻圍著空場繞一圈。
嗷嗷叫著,洋鬼子同意了。第一個穿著壽衣的洋人搶先往轎裏鑽。這一鑽,吳三代噗哧一聲笑了。中國人上轎,要背向轎子,向後退步蹬轎,身子進到轎裏恰好在座位上;洋鬼子上轎,麵向轎子,先彎身子後蹬腿,人趴在座位上,恰好將個大洋屁股撅在了轎簾外。
“三代哥,咱就這麼抬嗎?”丁十一看著撅在轎裏的洋鬼子,忍著笑,問吳三代。
“抬吧,爺們兒,別全讓他學去,這份福不是他享的。”
說著,他二人抬起轎子,顛顛地走了起來,轎子顫顫危危,洋鬼子覺得舒適無比,埋在轎子裏麵的洋鬼子美得嗷嗷叫……
二、劫後團圓的家宴設在大花廳裏
陸陸續續,餘隆泰一戶人家又相繼回到了子牙河畔,回到了五槐橋下的故居宅邸。
家裏遭了搶劫,沒有人詢問丟失了多少金銀細軟,隻要門外的子牙河還在,隻要子牙河上的五槐橋還在,就有餘姓人家的興旺日月在。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義和團失敗了,天津變成了東洋人、西洋人腳下的一塊屬地,日本勢力獨居首位,三井洋行的權勢遠勝過天津都統衙門,為此三井洋行中國掌櫃餘隆泰大人,便要在天津衛稱霸稱王了。前數日,得知餘隆泰大人在教堂避難,日本國的福島將軍就派人給餘隆泰大人送去了由聯軍統帥部和都統衙門共同簽發的通行證,全天津衛持有這種通行證的,多不過10幾個人,餘隆泰在這10多個人中,名列前茅,天津衛已是餘姓人家的天下了。
為了慶賀劫後團圓,大先生餘子鶤的妻子婁素雲一手操辦了一桌酒席。男女尊卑圍桌而坐,那一場可怕的劫難,早被人們忘掉了。
“若看日前的樣子,誰還相信會有今宵的團聚呀!”舉起酒杯,餘老太爺的淚珠簌簌地湧出了眼窩。
今晚的團圓家宴設在第四進內宅院的大花廳裏,對於餘宅來說,每年在這間大花廳裏隻擺三、四次大宴。一是大年除夕的闔家歡樂,二是老太爺的壽日,三是老夫人的壽日,此外或是長孫過百歲,或是新媳婦過門,再或是什麼難得的喜慶日子。
內宅大花廳雅靜安祥,花廳極大,雕花木格門窗,大小不一全鑲著西洋彩色花玻璃,兩扇門各分兩格,折疊拉開正靠在牆壁上。格扇門內一件大漆黑色梨木影壁屏風,上麵雕著壽星戲童子的熱鬧場麵,老壽星長著鬥一般的大腦袋,留著長胡須,拄著龍頭拐,幾百個童子將他團團圍在當中和他戲要,這老壽星脾氣好,無論如何被童於戲耍也不惱怒,隻是萬般慈祥地笑著。在老壽星和童子的身後,是結滿石榴的石榴樹,石榴長得飽滿,石榴皮兒被圓圓的石榴籽爆得綻開大裂縫,取個”石榴見子”的吉樣。石榴樹後麵是樓台竹林,苗條婀娜的仙女們往來其間。一個個都忙著將吉祥幸福往餘者太爺的府上傳送。
花廳裏清一色雕花木器桌椅,椅子背上雕著薔薇月季,椅子扶手又雕著十二屬相,椅子座位上紅氈墊,上麵繡著荷花如意。花廳中間一張圓桌。桌子大得可以圍坐下全家老小,桌子麵上鑲著雲石,雲石的紋理看上去真似萬層雲海,使每一個圍桌坐著的人都有如臨仙境的感覺。
圍著大花廳是環狀的條案,條案上擺著古玩瓷器,牆上幾條立軸,一軸宋人山水,再一軸是有題款的花卉寫意,“隆泰餘大人雅正”落款處署名宋鈺震大江南北,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