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五福布廠座落在北運河邊,占地幾百畝,好大—片廠地,四周圍低矮的院牆,院牆裏幾十間大織布作坊,裏麵安裝的是東洋織布機器。黃天成領著餘子鵬走巡全廠、一處地方一處地方地任由餘子鵬查看,光看庫房,庫房裏真是棉紗成準成山、足夠開工時用一陣的;再看作坊,新詞叫車間。大機器排成行當然沒有開動,劫難還沒有過去,人心惶惶,誰也不敢來布廠上工,再說朝廷還在太原行所裏避難,皇上和老太後西狩未歸,天下不寧,各地的商賈還未來天津買布,所以大五福布廠也就沒法開工。但是,“值不值40萬?”黃天成問餘子鵬,“就這幾百畝地皮,就這一片廠房,就這些機器,就庫裏的存貨和棉紗,能不能頂40萬賭債?餘二先生,估摸準點兒,可別上當。”
餘子鵬沒有說什麼,乘車回日租界,賭!
“我要有自己的產業了!”麻將牌散去,黎明五時,餘子鵬方才更衣入睡,四肢無力地躺在床上,他對身邊的陳翠喜說著。
“你們五槐橋餘家的規矩,兄弟不分家,產業歸大帳房。”陳翠喜一旁打著哈欠說。
“我呀,留個心眼吧。”餘子鵬也打著哈欠說,“下邊的弟弟,我不說了,大哥子鶤,憑什麼攬著大權坐享其成?每天什麼也不幹,隻是寫他的字,念他的書,就這樣白吃白喝等著承繼祖上的產業、有這麼個人壓在你頭上,你就一輩子休想伸直腰。這次,隻要將大五福布廠贏過來,我誰也不讓知道,單立門戶,那是我一個人的產業。”
“咂咂咂,瞧你,還沒過去河,就要拆橋了。”翻了個身,陳翠喜支撐著身子說:“忘了是準給你找來的財神爺了,直鉤釣魚,沒有我陳翠喜,黃天成能把個大布廠拱手送給你嗎?至少,大五福布廠有我一半。”
“你瞧,財運還沒到呢,咱兩個人先爭起來了。”說著,餘子鵬將陳翠喜摟在懷裏,一麵一隻手在她身上掐著捏著,一麵吃吃地笑著說,“我收你做二房,那個布廠,是咱兩個的。”
“我才不貪圖你們五槐橋餘家的那份名聲呢,我就是我,壓根兒我就沒指望依靠你。”陳翠喜任由餘子鵬搓弄著,毫無反應,隻是怪腔怪調地嗆白著餘子鵬,“布廠贏過來,你給我10萬,記到我的名下,往後處得好,這十萬還是你餘子鵬的;你和我過膩了,散夥,這十萬銀洋也夠我後半輩兒的吃喝。”
“我和你過不膩,—輩子過不膩,兩輩子也過不膩。”說著。餘子鵬用力地將陳翠喜拉過來一翻身,兩個人滾在了一起。
遇到陳翠喜,是餘子鵬的福氣、雖說寧婉兒的麵容如花似玉,但是花兒朵兒一般的女人,未必就是—個讓男人心醉的女人,從成親第一天,餘子鵬盡管隨心所欲,但他未給寧婉兒一點溫柔,寧婉凡也沒給他一點溫柔,每天夜裏,在他氣喘籲籲地從寧婉兒身上咕碌下來的時候,他總是發覺寧婉兒僵直的身體裏,含蘊著的原來是對自己的厭惡。在寧婉兒的心裏,餘子鵬配不上她,也許寧婉兒要過的閨中日月,是斯斯文文小夫妻的對奕、賦詩、描眉、撫琴。呸。全怪他爹讓她讀的書太多了,,讀那些書有什麼呢?把個人給讀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