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我這位外邊二嫂說的對,禍分福所倚,福今禍所伏,因禍得福,因福得禍,曆來是輪回無盡的。二哥贏了個大五福布廠,自然是福事,可大五福布廠欠一屁股債全賴在二哥身上,自然又是禍;可是欠債還清之後,這個布廠又歸二哥所有,改換名號叫恒昌紗廠,效法東洋紗廠西洋布廠的經營,三幾年時間二哥成了天津巨賈,這才更是大福大喜了。”
“三兄弟說的才有道理。”外邊二嫂陳翠喜連聲地稱讚著,還用力地拍了一下巴掌。
“遠水不救近火,你們說的全都是以後的事。黃天成老爹寫的借契上白紙黑字,光緒二十七年年底還清,如今隻差半年時間,倘我不能按時還上這幾十萬的欠債,天津都統衙門就要拘我下牢。”想到下牢,餘子鵬毛骨悚然,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說的倒也是。”餘子鶴也隨著搖了搖頭,“這幾十萬現銀去哪裏要呢?萬兒八千的,也能跟大嫂張口,咱餘家的帳房,隻聽大嫂一個人的,一次要幾十萬,大嫂伯也做不了主。”
“其實,也不必就要現銀。”餘子鵬依然是一籌莫展地說著,“隻要有個擔保就成。”
“嗐,不用現銀就好辦。”餘子鶴當即有了主意,“往老爹身上推,三井洋行,莫說隻是幾十萬,幾百萬都擔得起,寬容三年,光緒三十年此時保準還上這些欠債,這三年時光咱好生經營紗廠,保準能發大財。債主們那邊,有我們家老爺子餘隆泰大人拿三井洋行擔保,30年他們也不敢討債。二哥,你就這麼說去吧,天津商號沒有不信服三井洋行的,保你準行。”
“說的好耍吧!”餘子鵬一揮手,打斷了三弟餘子鶴的話,“三井洋行擔保,人家要立字據,字據上要老爹的圖章。”
“圖章,在大哥手裏呢。”餘子鶴氣餒了。
談到餘隆泰的圖章,那可不是一般人的圖章。天津人稱圖章為手戳,窮苦人沒有手戳,難得遇上一樁用手戳的事非得畫押,按個手印指紋即可;有臉麵的人用手戳,但大多也是一隻印章,二分見方,隸書篆字寫著名字,陰文陽文刻成圖章,石
頭象牙瑪瑙,不過如此而已。餘隆泰大人的印鑒,長三寸,寬一寸,按餘隆泰的親筆手書刻製而成,印在任何契約上,都如同是親自用毛筆簽名一樣,和朝廷官員,地方父母官印在各類告示上的大印一樣,十足的顯赫氣派。
老爺子餘隆泰的大印由大哥保管,其實是放在大嫂手裏,一年半載的也用不上一次,至於下麵的四個弟弟,至今還沒有誰向大嫂要過大印。加蓋一家之主餘隆泰的大印,那是要有正當理由的。
“想辦法讓大哥大嫂出去一些日子,調虎離山,隻要大嫂將家務交到你二嫂手裏,我就能想出辦法。”餘子鵬冥思苦想,和三弟商量,試探著要出個絕妙的主意。
“讓大嫂回娘家?可三天兩日的,大嫂也不會把家務交出來呀!”餘子鶴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隻衝著二寄眨巴眼。
“要讓大哥大嫂一起出去幾個月,譬如說是遊山呀,拜佛呀,省親呀……”餘子鵬也是無計可想,隻搬著手指叨念;
“那就請外邊二嫂給想個主意吧。”餘子鶴困頓萬般地衝著陳翠喜說。
“你們家的事,我有什麼主意好想?”陳翠喜爽快地回答著,“你們家大嫂江南有沒有親戚?”陳翠喜向著餘子鵬、餘子鶴問。
“沒有。”餘子鵬、餘子鶴異口同聲地回答。
“寧婉兒家祖輩上倒是江西人,她說她小時候還上過廬山,拜過東林寺、西林寺呢。”餘子鵬過了會兒接著又說。
“廬山?東林寺,西林寺,那全是佛家的聖地呀!”陳翠喜有見識,沒親自去過,但是聽說過,便自言自語地說著。
“唉,對了!”餘子鶴一拍腦袋,似是發現了一線希望,但立即他又一轉念頭,眼中剛剛燃燒起來的興奮,又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