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教無類,雖說無論什麼頑皮的孩子都能有出息,可我還是喜歡那些斯文些的孩子。我早聽說餘大人的五兒子餘子鷫有才有識,來日必能成大器,據我多年與洋人辦交涉的所見所聞,世界列強的海軍大臣,全都是有學識的人才,不似我們那些隻知道德文章的軍機大臣。統率幹軍,指揮海戰,要的是新學知識,滿腹經綸派不上用項的。大直沽海軍大學,首屆招取學子五十名,隻要他們當中能有十個人成器,來日就能出息成一名海軍大臣,還能造就出幾個艦長將軍,這就看他們誰有造化了。”說罷,袁世凱率先端起茶盅。心照不宣,該說的話說完,他已是要端茶送客了。
“二嫂,我要走了。”
一天傍晚,五弟餘子鷫來到二哥房裏,見屋裏沒有仆傭,這才悄聲地向寧婉兒說著。
“去哪裏?”最初,寧婉兒並不十分在意,現如今出門求學的事已經不新鮮了,何況五弟又是新學的先鋒,國難之時,四處奔走,也自然是平常的事。
“日本。”餘子鷫更加神秘地說。
“什麼?”寧婉兒打了一個冷戰,但她又怕自己沒有聽清,急轉過身來,她關切地間著。
“真的是去日本。”餘子鷫重複著說。
“日本?”寧婉兒驚訝地大聲詢問。
“噓——”餘子積提示二嫂不可聲張,然後才向她仔細地述說起來,“二嫂千萬不要張揚,我這次隻能遠走他鄉了,本來我要去大哥房裏說清原委,可我又伯大嫂勸阻。告訴二嫂一聲,來日爹娘問起來,二嫂心中有數就是。”餘子鷫說話的聲音極低,一麵說著還一麵觀察窗外動靜,看來他是要不辭而別了。
“五弟攻讀新學,爸爸是知道的,求新學東渡扶桑,也是常情,五弟何必要不辭而別?”寧婉兒一雙眼睛緊盯著五弟,她一雙手暗中發抖,便緊緊地纏繞著一條手帕。
“二嫂不知此中緣故。”餘子鷫將一隻茶盅在手中轉動著,將來龍去脈、事情原委向二嫂說清楚。”袁世凱來天津就任直隸總督,他要創辦大直沽海軍大學,為拉攏親日勢力,他向爸爸提出要選我進海軍大學讀書。”
“這有什麼不可的呢?大直沽,總比日本要近的吧。”寧婉兒不解地詢問。
“袁世凱之為朝廷重用,始於其出賣百日維新,而袁世凱之居奇其貨,援為資本者,則小站新軍也。溯甲午戰後,變法之議蜂起,袁世凱曾出款資助,以欺惑維新派列位誌士仁人。但事後袁世凱出賣維新派,告密於後黨,致使變法維新夭折。如今他躍身為北洋大臣,直隸總督,百般拉攏列強勢力,且又練新兵,組海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中華古國,維新變法不成,則必要有奸雄亂世。這方土地,這個政體,除造就大陰。謀家、大野心家之外,別無所能。我餘子鷫血氣方剛,何以肯賣身於奸佞粟雄籬下,和他一起去做不仁不義之事呢?”慷慨陳詞,餘子鷫表明了他不肯進袁世凱所辦海軍大學的原因,義正辭嚴,寧婉兒早已被他感動了。
“你怎麼就想出這麼個不辭而別的主意了呢?”寧婉兒又進一步地追問。
“聽到爸爸答應袁世凱要選我進海軍大學的消息,我當即找到了嚴夫子,向嚴夫子表明我不肯賣身於獨夫民賊的決心。嚴夫子當年力主維新,他對袁世凱也是恨得咬牙切齒,隻是嚴夫子念及他和我家的多年關係,不肯助我私自逃匿,他怕對不起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