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你真是任性,太任性了呀!”終於,寧婉兒忍耐不住,她還是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但她又怕哭出了聲,便用力地用手帕捂著嘴唇,牙關咬得咯咯響,她的嘴唇在抽搐。
“二嫂,你多保重吧。”子鷫也極是激動地說:“二哥荒唐,不知自愛自重,二嫂又心高誌遠,懷才不遇,憂國愛民之心不讓須眉,這一切一切,唯子鷫一人知道。我走到哪裏,都不會忘記二嫂這些年來對我的關照,將來子鷫報國之日,也就是報答二嫂教誨之時。”說著,子鷫立趙身來,抱著雙拳,向二嫂作了個大揖。
“五弟!”一時衝動,寧婉兒忍耐不住,突然伸出雙臂,她將子鷫緊緊地抱住,流滿淚水的臉龐貼在子鷫的肩上,她的身子在劇烈地抖動。
“二嫂,子鷫就此告辭了。”餘子鷫也怕自己哭出聲來,抬手在臉上抹了一下,從二嫂的擁抱中掙出身來,返身就往外走。
“你等一下。”揚手,寧婉兒將子鷫拉住,就近,寧婉兒拉開了梳妝台的抽屜,“給你,我手上戴的這些,不能讓你帶走,怕爸媽看出破綻。這裏的一些是我的陪嫁,一個人遠渡重洋,身上總不能太窘,帶上些金銀珠寶以應付萬一,五弟,你隨便拿吧;”
“二嫂,我不要。”餘子鷫推讓著,他什麼也不肯要;但是寧婉兒執拗,她硬是從抽屜裏抓出了幾件首飾,強迫地塞在餘於鷫的手裏,然後,又隨手抓過鬥篷來披在身上。
“我送你到五槐橋。”寧婉兒說著。
“這不方便。”餘子鷫忙著阻攔。
“天已經黑了,我先帶著奶娘出去,你隨後也去房裏收拾一下,我在五槐橋等你。”
天色早已是一片朦朧了,子牙河潺漏子的流水,更把一座五槐橋染得格外寧靜。子牙河畔,老槐樹下,寧婉兒和餘子鷫麵對麵地站在初升的月光下,離別在即,兩個人都已說不出恰當的話語。
親如姐弟,又勝於姐弟。寧婉兒嫁到餘家來時,餘子鷫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這許多年來,子鷫在二哥房裏與二嫂讀書吟詩,朦朦朧朧,在兩個人的心裏都滋生了一種極重極重的感情。平日在一起朝夕相處,有大嫂、三嫂和幾個哥哥,似也不覺有什麼不同尋常,但今天一旦突然別離,寧婉兒和餘子鷫才真感到在他二人之間,果然有一種割舍不斷的情感。
不外是飲食當心,冷暖留意,千叮嚀萬囑咐,幹言萬語,總也覺還有說不盡的話,但五槐樹下人來人往,倒也不是什麼說話的地方。突然間,寧婉兒雙手抓住一根槐枝,“五弟,多保重!”
說著,一縷鮮血流出了她的嘴角。
二、隻看了一眼那幅畫,玄淨師父就惱了
“合家團聚,和和美美,親親熱熱地過太平日子,幹嘛非要遠去他鄉天各一方?”老太太聽老頭子說要送五兒餘子鷫去大直沽海軍大學讀書,嘟嘟嚷嚷地滿心沮喪。
“嗐,大直沽又不是遠地方,不過100裏地,再說人家新學不同於私塾,這海軍大學更是每周放假一天的。平日,你不是也要好幾天才見一次兒子的麵嗎?”餘隆泰向老妻勸解地說著。
“平日不見他們,是知道他在房裏讀書,讓他去住什麼大學,想想西廂房裏空著,我從現在心裏就空蕩蕩的。上的什麼海軍大學呀?你想讓子鷫來日開著大兵艦去打炮,光緒二十年甲午海戰,全軍覆沒,莫以為我是婦道,子鶲對我說過的,朝廷派了個德翠林任海軍統帥,其實這個德翠林原是德國海軍炮艦上的一名司號兵,吹喇叭的,連大炮都不會放,走投無路到中國來冒充是什麼海軍教習。子鶲說,也別小看了德翠林,他水性好,北洋水師全軍覆沒,他落水之後在海上漂浮了三天三夜,最後一陣風把他刮上了高麗海岸,又輾轉回到北京,結果咧,朝廷還賞賜有加,聽說是老佛爺的主意,其實這都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