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之見,你哪裏懂得天下大事?”餘隆泰不耐煩地對老妻說著,“總督大臣要我們送一個兒子去他操辦的海軍大學讀書,這不正是咱們求之不得的嗎?曆朝曆代,一個朝廷不行了,必是要有一位封疆大臣黃袍加身。當今之世,南有張之洞,北有袁項城,一旦聖上他們回家了,這中原大地總不能江山無主呀!”
“你說你的理,我顧全的是這個家,明說了吧,這許多天,我心裏總是鬱悶,也說不清個原因,我總覺是有點什麼不祥之兆。這四進大院子,枝枝葉葉的,我看著各房裏似都有點什麼晦氣,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明,莫看我終日連院裏全都不去,可什麼事也瞞不住我。你是瞪圓了雙眼看這天下風雲的變幻,我一個婦道,是用心感悟這家道的興衰。他爺,你料定這世道要變了,我看著這家運也要衰微了。說著也怪,連隔著窗子望外邊房簷上的石獸,我都覺著有點不對勁,天老爺呀,你保佑我們餘姓人家吧!祖祖輩輩,我們沒少積德行善呀!”說著,老太太竟然嚶嚶地哭了起來。
“唉呀,我說你這人哭的什麼呢?家業興隆,諸事遂心,兒孫繞膝,鄰裏和睦,這不是一切一切都挺好的嗎?你無緣無故哭天抹淚,這不是晦氣嗎!”餘隆泰不耐煩的數落著。
“不是我晦氣,我心裏悶的慌,你就讓我掉兩滴眼淚吧,我哭哭痛快。”抽抽搭搭,老太太越抽搭淚兒越多,最後竟不能自已地泣不成聲,哭成了一個淚人兒了。
“晦氣,真是晦氣!”餘隆泰不高興地跺著腳,一發怒,他推開房門出去了。
心裏壓著一團晦氣,餘隆泰一個人在院裏踱步,從最後一進院往前走,四道院、三道院、二道院、前院,然後再返身往後走,回廊、拱門、花圃,院裏的槐樹,確確實實,是處處回蕩著一種陰冷和森嚴,院子太大了,房子太多了,許多房子都空著,甚至有的房子從建起府邸之後還從來沒有人住過,平日出出進進,擬也不甚注意,但今天留心地看一看,倒真有一種晦氣。
尤其是幾道院裏都沒有一絲聲音,隻有四兒子子鶲好玩,屋簷上的鴿子,回廊上的鳥籠,嘀溜溜的鳴瞅,咕嚕嚕的叫喚,還有幾分家庭的溫暖,其他各個房裏竟靜得幾乎沒有聲音。大兒子餘子鶤:自然又是在讀書寫字,抄他的《四十二章經》,二兒子餘於鵬曆來不見蹤影,老三子鶴,似是也魂不守舍,四兒子餘子鶲更是八方遊蕩,老五餘子鷫,當然是去學堂了,這四進的大宅院空曠得令人感到壓抑。
“唉!”不由得,餘隆泰暗自歎息了一聲。這些年隻忙著三並洋行的事,若說呢,賺了不少的錢,也算得是富貴有餘了,可萬萬沒想到,就在這片財運亨通之時,自己的家族卻陷於一種冷清的氣氛之中,難怪老妻鬧著說什麼不祥,看著真是不算火爆。
隻是,餘隆泰並不知道,他的老妻說的不祥之兆,其中還另有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