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日,又到了婁素雲帶著女兒琴心去靜虛庵敬香,拜見玄淨師父的日子了。這一天婁素雲母女早早地穿戴整齊,又由房裏的婆子帶齊了香燭,備齊車轎,臨行前,餘子鶤還將他最近抄寫的《四十二章經》立軸交給婁素雲,囑她轉呈玄淨師父,隨之,一行人便直奔靜虛庵而去。和平時一樣,進入靜虛淹,先在外院的廂房裏洗手更衣,然後由庵裏的老尼姑引導到了佛堂,擺上供品,焚香、燃燭,先是婁素雲跪拜,然後是琴心女兒跪拜。一切禮儀結束,老尼姑又將婁素雲母女引回到前院的廂房裏,然後恭恭敬敬地捧來了一隻茶盤,茶盤上兩隻藍花素瓷茶盅,茶盅裏衝著清香的綠茶。
這就怪了,這二年時光已經是約定俗成了一種慣例,敬香燃燭拜過菩薩之後,總是玄淨師父在淨院禪房裏備茶迎候。這時,不必什麼吩咐,老尼姑便會引婁素雲母女徑直向淨院走去。走進禪房,琴心還要給師父請安問候,然後婁索雲和蘇伯媛還要親親熱熱地說上大半天的話。中午,蘇伯媛備素席待客,吃過飯琴心還要在庵裏四處玩耍一陣,看看花,看看佛,直要到黃昏,她母女才要乘車回家。
“玄淨師父平安。”回到廂房之後,婁素雲覺著事情異樣,便向老尼姑詢問蘇伯媛的情況。婁素雲猜測也許是蘇伯媛身體欠安,或是忙著在禪房裏抄經,否則,她是不會不見麵的。
“玄淨師父已於日前南去了。”老尼姑話音凝重地回答著,目光回避開婁素雲。
“我師父去哪兒了?”小琴心早從半個月前就盼著來靜虛庵看望師父蘇伯媛,今天沒有見到,自然是十分掃興。
“玄淨師父沿子牙河逆流而上,轉滹沱河,去山西,上五台山,她說是要去拜渴普壽寺,至今已是走了七、八天了。”
“怎麼?以伯媛那樣的病身,她如何經受得住這長途的勞累?”婁素雲聽著,不免暗自吃驚,“這個人呀,自幼便是任性。她沒說為什麼要去五台山嗎?”
“也是事出有因,前些日有消息傳來,說是五台山普壽寺的通願師太以一百二十歲的高齡圓寂,圓寂後奉行火化,老師太的佛體出現了骨花和舍利,一時之間,連遠在廬山的師姑師太們都到五台山普壽寺拜謁老師太的骨花舍利,玄淨師父敬佛心誠,自然也就顧不得自己的病身了。”老尼姑說著,眼睛無意間竟向牆壁上望著,隨後她還眨眨眼,又裝得若無其事。
隨著老尼姑的目光,婁素雲也向牆上望去,這一看,她心中一沉,那牆上掛了將近二年時光的餘子鶤敬錄的《四十二章經》條幅不見了,空蕩蕩地隻裸著灰白的牆壁。
二年前,琴心的父親餘子鶤為報答玄淨師父收認他女兒為徒的慈恩,心誠意誠抄了一章《四十二章經》,裱成立軸,懸在這廂房的牆壁上,曾也得蘇伯媛的賞識。今天,婁索雲還帶來了餘子鶤新抄的經文,何以此次蘇伯媛突然出走,無緣無故地又摘下餘子鶤的書法立軸呢?莫非此中有什麼蹊蹺不成?
“施主必是問這牆上原來掛的那幾副字吧”,老尼姑沒有文化,也不知道這廂房裏原來掛的條幅上麵寫的都是些什麼字,似漫不經心地對婁素雲說,“也不知是什麼緣故,玄淨師父臨走前,突然命老尼將這牆上原來掛的立軸字幅摘下來,卷起收好,師父臨去五台山之前,還囑咐老尼等施主來庵敬香時,將這幾卷立軸帶走。”說著,老尼拉開木櫃,將幾軸餘子鶤原來寫的經文取出來,交到了婁素雲的手裏。
婁素雲已經是完全明白了,她隻是又隨便地說了幾句閑話,然後起身告辭出來,走出廂房,她才又向老尼詢問:“這庵前庵後,這一陣還平靜吧?”
“回施主的話,這老尼倒想起來了,前些天也不知是什麼人憑白無故地送來了幾軸字畫,說是求玄淨師父也給掛在前院廂房裏,玄淨師父命我將畫軸給她打開,誰料才隻看了一眼那幅畫,玄淨師父就惱了,當即她就命我將那外麵送來的畫軸扔到外邊去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