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上的事,咱們過問不著。”老夫人聽了馬富財的敘述,仍是側臉對婁素雲說著,“哪個賠哪個賺,咱們曆來也不知道。反正,這樣吧,不是說有人病在客店了嗎?吩咐吳三代立刻請醫生給病人診病,無論用什麼藥,告訴帳房,咱們包下來了。”
婁索雲把婆母的吩咐轉告給吳三代,吳三代又向外轉告給外包頭來的老客。誰料,老客們不但不感恩,他們反而鬧得更凶了。
“診病買藥能用幾個錢呀!”馬富財帶頭衝著門洞裏的老夫人吵鬧,“這二年,我們哪個人不賠上十幾二十萬?摘你的善人匾,餘隆泰,你趁國難之危,發不義的昧心財,胳膊肘往外拐,你是幫著日本人掠奪中國!”
“摘善人匾!摘善人匾!”首善牌坊下麵,老客們鬧得更凶!
“大膽!”一拍座椅扶手,老夫人顫顫危危地站了起來。立即,婁素雲在左,寧婉兒在右,兩個兒媳婦忙將婆母攙住。抬手指著立在門外的馬富財,老夫人厲聲地喝斥著,“這五槐橋餘姓人家的府門之外,也是你等惡人撤野的地方嗎?來人呀,立即去巡警局請兵。聽說當今的巡警局是徐世昌大人管事,別提老爺的名字,隻說是我煩勞徐大人派巡警護宅就是。素雲,你還不知道,徐大人家和我娘家還是遠親呢,徐大人是同治年的進士。”老太大到底不習慣和生人喝五吆六的,說著說著,便扯起了家常。隻是,立即,老太大又發現自己沒了威風,一揚手又吩咐下去說,“還不快去。”
“是,派人去巡警局!”台階下麵,吳三代秉承主子旨意,裝腔作勢地嚇唬那一幫老客,偏偏那些老客們今天似喝了血酒一般,天不怕地不怕,他等今天是豁命來了。
“叮當!”遠遠地傳來膠皮車大銅鈴清脆的聲響,五槐橋上,高軲轆藍篷帳膠皮車逕直跑來。吳三代已是多年的本能,他早已暗自感應到老爺回來了。一揮手,吳三代壓下眾人的喧鬧,
“老爺回來了!”一聲呐喊,人群果然安靜了下來。
這是多年的習慣,餘隆泰回家’,乘車隻到五槐樹下坡,過了橋就下車,必得步行走過鄰裏各家的門樓。家門口子不能擺架子,越是家大勢大,越是要敬重鄰裏,中國人講的是和為貴。
一溜小跑,吳三代早風兒一般迎著餘隆泰跑了過去。眾人的目光隨著吳三代移到餘隆泰身上,餘隆泰走著,吳三代隨在後麵躬著腰稟告,不時地餘隆泰抬頭向首善牌坊望望,末及走到家門,餘隆泰對外包頭老客鬧事要摘善人匾的事全都清清楚楚地曉得了。
“餘大人!”餘隆泰才走到首善牌坊下邊,一群老客便圍了過去,馬富財為首,先向餘隆泰施了個大禮。
“咱們進府吧!”看見老頭子回來了,老夫人返身帶著兩個兒媳婦往內宅走去,臨走她還囑咐門洞裏的傭人說,“護好了老爺,別讓他吃了那些惡人的虧!”
“是!”直到傭人們答應了,老夫人和婁素雲、寧婉兒才走進了後院。
大門外,首善牌坊下麵,餘隆泰先是雙手抱拳向眾人作了一個大揖,然後刷刷兩下將衣袖抖落下來,邁上一步,直楞楞地衝著為首的馬富財,“呸!”餘隆泰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你怎麼啐人?”馬富財沒有防備,迎頭挨了一口啐,當然怒火中燒,搶上一步,似是要和餘隆泰拚命。
呼啦啦,以吳三代為首的健壯男傭,一道人牆,將餘隆泰和客商們隔開。除非你一身硬功,否則絕靠不到餘隆泰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