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小葫蘆街傳開了年勇的死訊,他是那天一早被釣龍蝦的小孩發現的。年勇的的屍體漂在後河的蘆葦蕩裏,鼓脹得像個氣泡,還穿著那天晚上的衣服,身上落滿了蒼蠅。我們一家包括百靈和田老師,無一例外都被公安人員帶去了問話,還有天南。我是從派出所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天南,他已經被調查過了。
“怕什麼?我就是踹他兩腳,他死了關我屁事。我也挨了他好幾拳頭,淤血現在還沒消。”
我們騎著自行車邊走邊聊。我問他那天晚上他們出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懷疑胖子是我殺的?”
“沒有。我隻是想了解一下,”我說。“你是幫我才惹上麻煩的,我不想警察冤枉你。”
“我都跟警察說得很明白了,我們出了學校,我一直在罵他,我最痛恨這樣的人了。我想痛快地和他打上一架。他也罵我,我們就打起來了。誰都沒賺到便宜,隻是他一個空架子,三兩下就不行了,多挨了我幾拳。後來我也懶得打他了,雨又大,就散了。他說他回他媽那裏。我怎麼知道他就就鑽蘆葦蕩裏死了?”
“他罵你什麼?”
“還能有什麼?我不想聽的。狗嘴裏還能吐出象牙?”
和我們一樣,從天南那裏公安局也沒能找到年勇的死因。案子很棘手,屍體已經開始腐爛,雨過天晴的蘆葦蕩邊什麼蛛絲馬跡都找不到。小葫蘆街上議論紛紛,但議論不過是議論,他們對年勇的死缺少憤怒和同情,倒是對他雨夜闖進百靈她們的房間表示憤怒和鄙視,認為這樣的人死有餘辜。認為年勇死於他殺、並且主張嚴懲凶手的隻有年勇的叔叔和哥哥,尤其是他哥哥,有事沒事開著摩托車到我們家周圍轉悠。他母親除了悲痛無話可說,她知道自己的兒子並非死得幹淨和無辜。
因為找不出有說服力的證據,最大的嫌疑人天南仍然沒有失去自由,他和往常一樣在午睡之後來到我家。來時不忘帶上一個大西瓜,我們坐在柳樹底下邊吃邊聊。母親對他的看法發生改變,覺得我們家拖累了他,給他帶來了這麼多麻煩,所以經常留他在我家吃晚飯。因為臨近開學,百靈這幾天常要到學校去,她擔心刺激我,就囑咐天南多來陪陪我,讓我不要想得太多,辭都辭了,就這樣了,怎麼活不下去,又撞上年勇的事,別煩出毛病來。天南也沒事,睡醒了就過來了。
我在柳樹底下支了張桌子放西瓜。天南讓我多吃,說多喝水多吃西瓜利尿,能夠避免結石和糖尿病什麼的。我對醫學一竅不通,但我對西瓜情有獨鍾,吃起來也不輸給他。正吃著,年勇的哥哥騎著三輪摩托車從街上拐過來,帶了兩個部下,後座上一個,車鬥裏一個。他看到我和天南坐在樹底下,車子就停在我家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