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陳四爹的牛(2)(3 / 3)

好容易折回了原先那座山,然而睜眼一看,黃牛不見了,團轉左右一尋,仍然不見,他慌了,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難道牛吃飽了,自己走回去了嗎?他偷偷的跑回來一看,牛欄是空的,幸而陳四爹沒瞧見他,他飛快的又走到山裏去,穿穀過坳的尋,“ㄤㄇㄚ,ㄤㄇㄚ”ㄤㄇㄚ:ang ma。的喊,但是渺然無跡。深山中漸漸鋪罩著一層黑幕,星星漸漸在天空閃爍,蘆葦叢中似乎有牛的悲鳴聲,也有金錢豹的吼聲,豬三哈絕望了,恐懼了,隻好走下山到田野邊,河池邊,淒愁著,徘徊著。

“管他,回去再說吧!唉,但是,陳四爹怎樣愛他的牛啊!在平常,我挨過他多少的罵,於今空手回去這當然沒有我的命。不回去吧!在那兒度夜呢,明天怎樣見人呢!天涼了,夜深時不冷嗎?我身體虛弱,咳嗽,而且肚子也絞餓,這怎辦呢?如果牛還健在,明天尋著了,還可以見陳四爹的麵,不過挨一頓罵,或一頓打,開除我或不會,但是,好像黃牛悲叫了幾聲,那怕有點不妥當吧!”

豬三哈想來想去的打算,始終想不出辦法,越挨越夜深,他就忍著餓,兩手緊抱著身子一蹬一蹬的向陳四爹家走去,側著耳在大門口靜聽,陳四爹大廳上蹬腳槌胸的對著老婆罵:“我早就疑心他是賊骨頭,靠不住,媽的,你定要收留他,好啦,好啦,於今牛給他偷走了。到這時還沒看見回。請大家去尋,天黑了,夜深了,向那裏尋去。都是你這死婆娘誤我的事。海,海,海!明天牛如果還在這裏,豬三哈我也不能再容他的。如果牛不見了,隻要找著了那賊骨頭,是不放手他的。”

豬三哈聽著,漸漸神經緊張起來,他抖顫著,又一蹬一蹬的兩手緊抱著身子走開了。東走西走,不知不覺走到他自己的屋門前,他心裏一跳,想起了老婆於今不知是怎樣了,於今不知還同拋皮要好不?她心中還有我周某不?他怯羞的走近門,賊一般的去窺探,裏麵傳出一陣一陣謔笑聲,唧唧噥噥的情語聲,但那不是拋皮的聲調,卻像曾經嘲笑他戴綠帽子的那人的聲音。於是他的身子又抖顫著,眼淚汪汪的在門上親了兩嘴,緊抱著身子一步一回頭的向田野的僻靜的池塘邊走去。忽然,他在池邊站住了。他瞧著池中閃耀的星星的倒影,默察著池水的幽靜,腸胃咕嚕咕嚕響了兩下,寒風在襤褸的衣衫裏一來往之後,他抖了兩抖,就把手朝上伸直了,仰著頭讓眼淚遮住了世間的一切。“牛丟了,真對不住您啦,陳四爹啊,我在這兒祝您往後福壽雙全吧!妻啊,我去了,你好好的去尋快樂吧!人們啊,世人不再有豬三哈,黑醬豆供你們玩笑了!”

池水激蕩了一下,隨即就平靜了。

第二天清早,陳四爹到處托人找他的牛,順便也探探豬三哈的蹤跡,他以為找著了豬三哈就可找回牛的。

在山裏,人們按著牛的足跡,漸漸發現了血痕,終於在深穀的蘆葦叢中,找著了黃牛的屍體,頭上一個洞,腹上破裂不堪,不是一個完全的屍體。他們叫嘯著:將牛抬到陳四爹的門前。陳四爹得了凶信,說不出話來,隻垂頭喪氣的衝進衝出要尋出豬三哈來質問個究竟。一會兒又癡癡的瞧著那黃牛歎氣,嗓子有些發顫,牛身上的撕出的肉就像他自己的,牛毛就像千萬顆針在他的心上刺。

“唉,該,該,還能賣,賣十幾塊錢的吧!這點皮,肉!豬三哈,這,這,這畜生……”陳四爹悵悵然斷斷續續的罵著,老淚縱橫的。

黃牛的噩耗傳開了,團轉左右的人,老的,少的,拖兒帶女的堂客們,那些尊敬陳四爹又羨慕那黃牛的,於是都走來安慰安慰陳四爹,而且掛著濃厚的愁容圍著這不幸的黃牛的屍體:“好牛,彪啊,身段啊,處處都好,唉,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