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魚頭小心地將信紙疊起來,沉默不語。
三條腿卻倏地一下抓起酒瓶,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說了句,三年後,哥兒們回來和你們一起騰波踏浪!
深夜,馬裏從飯店裏搖搖晃晃地回到家時,發現門口站著一個苗條的身影。他使勁兒地眨了眨被酒燒紅的雙眼,不由得大吃一驚,是韓靖,絕對是韓靖。她還是穿著那套嶄新的軍裝,紅色的帽徽紅領章。
完全像剛剛紮了一個深深的猛子,馬裏感到極度缺氧,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盡量穩住自己站立的身子。
今天是農曆十八,都說十五的月亮圓,其實月亮最圓的日子是十七八。偌大的月亮高高地掛在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上,照出一片銀亮的世界。在這個銀亮的世界裏,站著亭亭玉立的韓靖和呆若木雞的馬裏。
不知過了多久,韓靖終於開口說話了,我家是你砸的吧?
馬裏噴著酒氣說,好漢做事好漢當,是我砸的。
韓靖說,你為什麼要砸我家的門窗?
馬裏頓了一下說,你不明白嗎?……他突然哭了。天哪,山狼海賊的馬裏竟然哭了,哭得那樣小兒科,而且是在他最怨恨的人麵前哭了。
韓靖大概沒想到馬裏會哭,她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到馬裏哭得搖晃起來,隻是猶豫了幾秒鍾,便上前扶了馬裏一下,然後跟馬裏進了家門。
一切都像是老天安排妥當,母親和妹妹在老鬼頭那兒還沒回來。
但進了屋裏,馬裏的淚水更像水龍頭出了故障,怎麼也無法關閉。他氣得又揪自己的頭發又掐自己的臉蛋子,但是沒用,還是在恬不知恥地流著淚水。
默默站在一旁的韓靖掏出手絹,但她隻是將手絹握在手裏,沒敢遞給馬裏。
終於,馬裏克製住自己的恬不知恥,他看著眼前站著的,絕對是颯爽英姿的韓靖,身上穿著的絕對是他這輩子也沒資格穿的真正軍裝。於是,他燃燒了幾百次的怒火再度燃燒,似乎有誰在後麵推了他一下,馬裏猛地就上前抱住韓靖,嘴裏惡毒地罵著,你這個流氓,你這個騙子,你這個……馬裏找不出更解恨的詞兒了,他死死地將韓靖抱在懷裏。
沒想到,韓靖竟然毫不反抗,甚至連哼都不哼一聲,任馬裏瘋狂地摟抱。
這種絕對不可能的溫順和馴服,簡直就是對馬裏極端的藐視,但也是無聲的鼓勵。馬裏更加瘋狂地對韓靖發起了憋悶已久的憤怒,他絕對強奸犯一樣地撕扯著韓靖身上的一切。
韓靖在馬裏粗野地撕扯下,隻是用手牢牢地護住頭上的軍帽。當馬裏揪著她的衣袖時,她竟然順從著馬裏的粗野動作,自動將光光的胳膊從袖口裏抽出來,然後又去護住軍帽。
馬裏恍恍惚惚地感到,韓靖大概怕他看到那還沒長全的陰陽頭。真他媽的資產階級女流氓,到了這樣的時刻,還顧及虛偽的形象。但這並不妨礙馬裏要幹的事,不一會兒,被撕扯得白光光的韓靖就那麼一覽無餘地躺在他的麵前,猶如當年馬裏四肢不動地攤在沙灘上一樣。
曆史看來是絕對公平,你給我半斤,我給你八兩。
盡管馬裏為有這麼一天而發狂地夢想過無數次,但夢想真正變成現實之時,他的狂勁兒卻不知怎麼,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還有些昏頭昏腦了。突然,在他身後猛地爆響著海碰子們的狼一樣嗥叫,搗她的魚醬,搗她的魚醬,再也不能錯過了!
這喊聲讓馬裏陡然恢複了凶惡的清醒。是啊,千載難逢的機會終於來了——那雪白的大腿,那真槍實彈的乳房,那注滿櫻桃汁的嘴唇,那愛情需要的一切,那麼真實,那麼馴服,那麼坦白,那麼赤裸裸地攤在他的麵前,任他隨心所欲地索取。
浪濤在耳邊轟鳴,激流在心胸裏衝撞,馬裏已經舉起漁槍——但他從來沒有刺殺過心甘情願讓他刺殺的魚呀……
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痙攣使馬裏漸漸明白,他並沒有昏頭,他沒有膽怯,他沒有喪失力量。他之所以像個傻帽一樣站著不動,其實是一種理智的絕望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