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人斷斷續續出來,貓兒他們也出來時,我幾乎忍不住要喊他們一聲。等到女孩出來時,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人了。她縮著肩膀走在清冷的路燈下,步子很慢。我大步追上去,嗨了一聲。她回過頭來,臉上的妝還沒有卸,在路燈下,像京劇裏的臉譜。
需要幫忙嗎?我說這句話以前,已經想了很長時間,但說出來時覺得很別扭。
她搖了搖頭,眼睛裏出現疑問,這是今天她眼神的第二次變化。
我忙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幫幫你。但我也很窮。
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說自己窮,大概潛意識裏害怕女孩提出借錢之類的要求。
女孩說,你幫不了我的。
我們順著馬路牙子向前走。
我問,為什麼?
你敢討錢嗎?
我心裏一凜,想起貓兒,嘴硬了。
誰欠你的?
我在這個場子裏幹了一段時間,可是他們一直不給錢,現在走不能走,但留下隻會讓他們欠更多。女孩說完,歎了一口氣。
路燈忽然滅了。
我捏了捏拳頭,說,操!
你想吃點東西或者喝點什麼嗎?
黑暗中女孩似乎點了點頭。
領她來到一個地下電子城,還沒有打烊。她隻點了一碗麻辣米線,我要了瓶啤酒陪她。女孩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臉上的妝沒有了,她的漂亮一下綻放出來。明亮的燈光下,能看見臉上淡淡的絨毛。
她吃完米線,舒服地打了個嗬欠。
我說,你去哪兒,我送你。
她說,不知道。
我愣了。
然後說,走吧,。睡覺去。看看表,已經快一點了。
女孩說,我不想回去,房東每天催房租,隔壁那兩個人又沒完沒了折騰。
要不,你去我那兒。
她站起來。出了地下城,看到滿天星星。
到了汽車站前,阿黃聽到我的聲音高興地吠了一聲,我拍了拍它的腦袋。
進了帳篷,我對女孩說,嗨,你想吃什麼自己拿,我去幫你開個房間。
她拖住我,說,我不叫嗨,我叫小順。
小順,你想吃什麼自己來。我去附近開個房間,馬上回來。
我怕你的狗。我不想一個人呆著。說著,她在那張折疊床上躺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用身子把床掂了掂,說,好舒服。馬上就脫鞋。
我站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她說,你要是不嫌擠,睡一起吧,這床蠻大的。
我好像客人似的慢慢躺上去,鋼絲一壓,向中間縮,我們兩個擠在一起。我盡量往後縮身子。她說,你真是個好人,我累了,我要睡覺。說完,把頭埋在我懷裏,很快打起了呼嚕。
“你真是個好人”,我喃喃自語,品味這句話的味道。聽見阿黃在外麵也打起了呼嚕,街上偶爾有輛車駛過,又一片寂靜,我想明天還得去廣州販水果呢,得好好睡一覺。
如果我走了,小順去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