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1)

外麵冷的厲害,我準備在附近租個房子。

忽然羨慕起周圍的那些人們。丈夫在外邊守攤,妻子中午從家裏帶來熱氣騰騰的飯菜,然後丈夫埋頭吃飯,妻子接下丈夫的生意和客人討價還價。吃完飯,她把剩下的東西仔細帶回去,喂家裏的豬或狗。我想有個人和我一起賣水果,一起吃榴蓮,空檔裏去看看演唱會或者大海。

開始留意出租門麵房的信息,朋友們也幫我打聽,但總是不很積極,有什麼東西拖著我。

我老人一樣蜷縮在冬日的陽光下,那些色彩斑斕的水果像罩了一層漆,堅硬無比。

終於有一天,房子租下了,而且先交了半年的租金。前麵的房主把東西搬走之後,裏麵空空的,牆上貼著一張泛黃的喬丹畫報,地上有幾頁舊報紙和塑料袋。我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小順時她那種茫然的眼神,心又隱隱疼起來,覺得自己是否太固執了。

我去了西裝店,告訴導購要結婚,讓推薦一身西服。

那天晚上,我特意把自己打扮的整整齊齊,還第一次係了領帶。吃過飯後,早早去迪斯科舞廳。在穿過門廳時,牆上的鏡子裏出現一個衣冠楚楚的人,那樣陌生。台球廳前有一個頭發金黃的小女孩嘴裏叼著一根煙,和幾個男的邊打台球邊調笑。他們見到我,都現出詫異的樣子,我覺得自己更加陌生,像一個怪物。然後穿過散發著臭哄哄尿騷味的樓道,來到舞廳,裏麵還沒有客人。燈光昏暗,吧台上的人像一個鬼魅。轉角沙發蹭破了,露出裏麵的纖維。水泥打的地板也破了,裏麵的白灰走上去沙沙的。找一前台位置坐下,覺得自己和這裏的一切格格不入。

人慢慢多了,大多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頭發弄成彩色的,很多赤裸著上身,上麵都是紋身。也有女孩,都很年輕,眼睛裏滿是對世界的不在乎。我更加覺得自己和這裏麵的一切極不協調,要了啤酒,等小順來。心裏知道她要來也一定是在演藝開始的時候,但還是盼望她早早來。

樂曲放開了,那麼多人擠上去,搖頭、擺臀、提腿,下麵更加冷清。

小順快快來,心裏默默祈禱。

毫不容易到了演藝開始的時候,上台的是一個嘴唇厚厚的女孩,眼睛五光十色。想小順可能是下一個。但這天晚上,一直沒有見到小順。

演出結束,跑出問老板。

老板說,那個女的有段時間沒有來了,差點拆了我的台,還欠我的錢呢!

她總是缺錢,大概是去賣了。

說完這句話,老板大概有點得意,露出智者的那種笑容。我衝著他嘴唇狠狠揍了一拳,你媽才賣呢!

一大群人圍上來。

我拿起一隻酒瓶,在旁邊柱子上磕了一下,舉著瓶子茬,目露凶光。好像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附了我的身。

我認識你,你以前就和貓兒一起找過這個女的。這次不和你計較,你找到她讓她趕緊把我的錢還上。老板邊揉嘴唇邊說。

出了舞廳,我就撥電話,小順的手機仍然關著。

我去了地下電子城、KTV、火車站,都沒有找到小順。盡管事先知道小順在這些地方的可能性不大,心裏還是緊張和不安起來。而且隨著一個一個地方的撲空,緊張和不安越來越厲害。想起小順以前那種難言之隱的樣子,忽然擔心舞廳老板說的話變成真的。有了這種想法,預感居然越來越強烈。而且,我擔心小順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每天有那麼多失蹤的人,電線杆、公交車站牌上貼的到處都是。

那天,我瘋了似的到處找小順。我後悔沒有把她的相片拍下一張,後悔沒有問問她住的哪裏,她的家在哪裏?

天亮的時候,我決定去報案。

警察登記好,說他們會盡力的,並把我手機留下。

回了水果攤,我心裏還是不安,非常不安。想萬一小順有個三長兩短,就太對不起她了。我甚至希望她傍個大款,遠走高飛。

接下來的幾天,我心不在焉。邊抽空收拾租下的屋子,邊盼望小順像那次那樣,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我想吃水果。”或者幹脆從天而降。

手機一刻也不敢關,等她的消息。

房子終於收拾好了,那麼小的一個屋子,用了好幾天時間。我希望小順到水果攤突然找我的時候,一下子能找到。而不是失望地發覺我走了。

我臨走前,做了一個牌子,放在隔壁賣煙酒那兒,告訴她我搬到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