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此刻,站在越南芒街上,想像中芒街應該像深圳一樣熱鬧,可是芒街冷冷清清,街道兩旁懸掛著巨大的工農兵宣傳畫,仿佛回到中國上世紀的五六十年代。一排摩托車手把頭盔掛在車把上,等待載客。那些黃顏色的笨重大汽車停在一所沒有圍牆的寬敞院子裏,車門上漆著不認識的字母,真的是到越南了。

越南的導遊終於來了,我們去號稱世界第八大奇跡的下龍灣。

沿途都是熱帶植物,芭蕉、鐵樹、椰子和一些叫不來名字的高大植物幾乎長滿了一切有土的地方,公路兩旁的房子都長在鬱鬱蔥蔥高大的植物裏,院子中的每一處空隙都被植物填滿,植物好像成了這塊土地的主人,人隻是其中活動的一些小動物。生活在黃土高原的我們習慣了冬天的滿目荒涼,現在見到這麼濃鬱的綠色,很是興奮。但很快就被這沒完沒了的綠色弄得有些疲憊。

昨天在桂林陽朔玩得太晚了。不由自主打起盹來。

仿佛又走到陽朔的西街上,到處都是酒吧,絢麗的色彩和風格不同的音樂使西街仿佛變成另外一個世界。酒吧旁邊是些燈光閃爍的小鋪子,裏麵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天空又下起雨來,這次雨下得比較急,石板路上到處都是明晃晃的水花,使我想起飛機機翼上閃爍的那些光斑。這些明亮的水花,不等我踏上去就碎了。我任由雨水落在我頭上、身上,隨著這永遠踩不住的水花走進一家又一家鋪子。

在一家釘滿紙條的鋪子裏,看到這麼一段話:

又聰明、又漂亮、又賢惠、又善良、又美麗、又溫柔……的女人是鬼。

我看了看牆上掛的表,午夜十一點十五分。環顧四周,店裏隻有我一個人。

繼續盯著紙條往下看。

這樣的女人男人們都在談論,可是誰也沒有見過。

我“嘿”一下笑了。以前隻是覺得狐狸精好,沒想到女鬼更好。

忽然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打斷了寧靜,一個個子高大的外國青年攬著一個女孩的腰走進來,老板植物一樣從一排貨架中長出來。

咳嗽了一陣,睜開眼睛,那無邊無際的綠色仿佛躍上公路朝客車蔓延過來,感覺自己的手指好像在慢慢變綠。但困倦又使我閉上了眼。

我在路口一家大排檔前停下,很多人坐在那兒的遮陽傘下喝啤酒,外麵是淅淅瀝瀝的下雨。在北方那個小城,這個時候飯店早已打烊,人們也都已經進入了夢鄉。半夜鍋爐工開始偷懶,暖氣變得溫吞吞的或者沒有熱氣。人們裹著被子鼻子裏噴著白氣打呼嚕,生爐子的人家爐火已經熄滅,被子上再蓋一個被子,露在外麵的臉死人一樣冰涼。西北風瘋子一樣在外麵揪著電線、掀著樹枝拚命摔打,路上到處都是光溜溜的冰。

我撿了一張小桌子坐下。要了一個火鍋和一堆烤肉串,啤酒。對麵就是酒吧,熟悉的英文鄉村歌曲從裏麵飄出來,暖洋洋的讓人仿佛到了春天。隔壁幾桌年輕人在擲骰子,笑聲和掌聲從他們桌子上傳過來。一個賣玫瑰花的女孩走過來,鄰桌那些男孩買下送給身邊的女孩,女孩們接住嘻嘻哈哈。賣花女孩走過我的桌子時,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走過去了。我看了看表,午夜十二點整。更加寂寞,想想餘下的這些日子就要這麼一個人度過,覺得傷感和難受,大口喝起酒來。這時,我真盼望有一個鬼,陪我一起喝酒。過了一會兒,女孩又轉回來,手裏還有沒賣完的玫瑰花,這次她路過我的桌子,低聲問:“先生,買花嗎?”我點了點頭,掏出十元錢,女孩遞給我三朵玫瑰。我取出一支在鼻子下嗅了嗅,然後把花遞給姑娘,說:“送給你。”姑娘微笑著搖了搖頭。我招呼老板再拿來一個酒杯,把玫瑰插在杯子裏,倒了一杯啤酒。對著三支玫瑰,我一口一口喝酒,我盼望來一個女鬼,和我發生一夜情,即使她是畫皮一樣的女鬼,我也願意。天快亮的時候,我的麵前堆了一堆酒瓶,那三支含苞欲放的玫瑰喝了一夜酒,竟然全都綻放了。

迷迷糊糊中,睜開眼。導遊正在介紹越南的姑娘。他說越南的女人很多,多得女人們怕自己嫁不出去,都用麵紗把自己的臉包起來怕曬黑。哪個女孩要是能嫁到中國,都覺得自己交了好運。

我醒了過來,看到自己手上的汗毛變得綠油油的。拔了一根胡子,也是綠油油的。這幾天我一直沒有刮胡子,而且我也準備不再刮胡子。我不想讓自己的胡子孤零零丟在異國他鄉。摸著這些胡子,我覺得自己在向蜘蛛俠和綠巨人變去。周圍還是密密麻麻的熱帶植物。

到下龍灣,天已經黑了。找到一處沙灘喝酒。沙灘上一絲風也沒有,躺在藤椅上,海浪像貓一樣蜷伏在我們腳邊不遠處輕輕哼著。這時,中國的北方,寒風正在肆虐,天空像鉛一樣沉重、灰暗。

時間仿佛停滯了。我覺得自己似乎可以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