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要微醉,花要半開,何的花這朵花開大了。
何的花半夜裏在員工宿舍自己生下兒子,沒去醫院。
第二天同事們知道後驚得啊啊喲。你說左鄰右舍寵物狗下崽還得請獸醫師接生,何的花在簡陋的職工宿舍裏不聲不響地生下個大胖小子。這一陣子,何的花就成了員工們飯前飯後消遣解悶的消食片。
何的花懷孕,並不是看不出一點跡象,一個普通民工,隻是人們不在意罷了。即就她在單身宿舍出其不意地生了,也沒有富人家生個小狗小貓轟動。
現在孕婦嬌慣得不得了,還沒懷孕就嬌滴滴地什麼活也不幹,一旦懷上了更是王母娘娘要上天摘仙桃了。今天吃這個補品,明天吃那個補品,還要穿上防輻射孕婦衣,七大舅八大姨公公婆婆親爹親娘隨時侍候著。一朝生了孩子更不得了,大人孩子按配方喂養,照相留個念還按套餐,還要請月嫂。還有醫院,生個孩子一千兩千生不下來,剖腹產甚至上了萬。可何的花一天假沒請,夜裏就這麼波瀾不驚地生了,生下後掀起一陣狂濤波浪。你說這事?
何的花來了一年的空中,錢也掙到手了,還賺了一個孩子,一舉兩得,過後人們都這麼說。
何的花是廠辦年初從雲南招工過來的,在一百多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數何的花個子矮,年齡也最小,掐頭去尾還不到十八歲。
孩子一誕生,人們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南方人何的花身上,傳說著何的花姊妹四個,員工們都不信。現在計劃生育緊,一對夫婦隻生一個娃,何的花她媽不到四十歲怎麼就四個孩子。縱然少數民族政策寬鬆,也不能生這麼多孩子,工友說,打死我也不信。何的花就說,就是四個,她是老二,上有一個姐姐,下有一妹一弟。於是,人們得出一個結論,南方女人早熟,生孩子早,加之少數民族,當地政府管得不嚴。不像咱山東人二十好幾了,才羞羞答答開懷,有的女人還跟美國學,隻結婚不生孩子,白領嘛。
何的花分娩,男人梁龍清說不去醫院了,就在宿舍自己生吧。咱民工不能跟幹部攀,人家幹部家孩子在肚子裏一坐胎,就去醫院保胎,胎就在肚子裏安全地保著,風吹不著,雨淋不著。人家幹部都實施“三不”,不吃自己的飯,不花自己的錢,不用自己的老婆。咱民工拚死拚活,什麼也得用自己的,一年下來屌啥沒有剩下。不過話說回來,咱就這個命唄。在雲南老家,家裏下羊羔牛犢都是在家自己生,生孩子不也很少去醫院嘛,請個三姑六婆在家了事。梁龍清熟悉分娩這道程序,動物下崽的基本原理總體一樣,他接生過羊羔。
為了省錢,何的花就同意梁龍清的建議不去醫院,這麼簡單的事不能把白花花的銀子送給醫院,孩子怎麼養怎麼長。掐指一算,預產期就到了。
這天,何的花下午上班時,感覺身子淒淒涼涼地痛,一陣一陣地,下身還見了紅。下班後就告訴梁龍清,梁龍清臉上沒有流露出要做父親的驚喜,隻是靦腆地笑笑,搓搓手,說“今晚差不多了。”
梁龍清在宿舍院內水龍頭下的水池子邊,蹲著洗刷大塑料盆,這個大塑料盆還是剛來時從幫泰超市買來洗衣服的,洗髒衣服洗澡什麼的,還真管大用。
看著男人笨拙地洗刷,何的花想要過來自己刷,男人沒有給她。何的花不屑一顧,生個孩子哪有這麼嬌氣,上班時還不是跟其他員工一樣,搬沉重的壓鑄鋁暖氣片。她就親眼見過媽生小四兒,接生婆三下五除二就把孩子拖出來了,簡單得很。
梁龍清在水龍頭拿著大塑料盆,反正麵仔細地衝刷,就差把盆洗破了,住宿的同事說梁龍清你洗得這麼幹淨煮狗肉吃啊,小心把塑料盆洗化了,梁龍清隻是笑笑。他在同事麵前說話少,他說普通話很費力,雲南話噥噥嘰嘰別人也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