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師接了,灰塵揚了他一臉,他把包袱放在炕上,又把豆花抱了下來。
豆花仔細打開灰包袱,一個褪色的紅木箱子露出來,啟開木箱子,打開黃綢布,還有一層黃綢布,一連打開三層黃綢布,楊老師的眼睛不覺一亮。
“好幾百年了。”豆花說。
這回看見真泥塑了,楊老師非常激動。
一對泥塑叫虎站在木箱子裏,年代已久,早已發黑,沒有上顏色,看上去還有點粗糙,感覺一股渾天雄厚的神韻從天而降,嘴巴向上伸張,氣吞山河之勢。這真是一幅世上少有的藝術珍品。
“你爺爺拿這件珍品參展首屆紅高粱之約,一定引起轟動。”楊老師激動地說。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這是我們家鎮宅之寶,不叫外人看。”豆花得意地說。
一股激流撞擊著整個心口,他情不自禁地拿起畫筆,蹙著眉頭,有著造物主般的喜悅、痛苦、欲望,渾身湧動出一股熱流傾注筆端,鋪開宣紙,打開由生第一次生命的大門,若無旁人的宣泄,整個世界就剩下這對叫虎,天地合一。
他畫完把筆一扔,虛脫一般,天地旋轉,癱倒在地上。
豆花拿起這幅畫驚呆了,這副名字“叫虎”的畫不是泥塑叫虎,而是一幅“娶親”圖,男人懷裏抱著一個女人,女人張大嘴巴,幸福張揚地摟著男人的脖子。
豆花的臉一下子紅了,嬌嗔地瞅了坐在地上的楊老師,四目一對,碰撞出滾燙的火花,燒得豆花怦然心跳。
他的血直往上湧,站起身疾步走過來把她擁在懷裏。
豆花感覺天地旋轉,就像春天雨後的一灘春泥,柔軟的沒了形狀,嘴裏喃喃碎語,抱緊一點兒,再抱緊一點兒……
4
楊老師從豆花家回來,再也沒有見到她。
今天就要走了,在這裏呆了半年時間,感覺這裏就是他的第二故鄉了,這塊地麵兒,有著過多的不舍。
他一早起來就去了趟豆花家,向她告個別,跟他爺爺打聲招呼就走,豆花家大門緊閉,他徘徊了很久才返回。
他在學校門口,再回頭望一眼熟悉的教室,仿佛聽到孩子朗朗的讀書聲,可此時人去屋空。他給連長發了一個短信報告任務完成,然後,把背包扔進後備箱,拉開車門上了車。
昨天剛買了輛別克,二手車有點舊,蹭去不少漆,他剛買了一桶漆找補。保險杠耷拉一邊,找了塊鐵絲綁好,這破車就像老人穿了件新衣服,零部件老了外表再新也跑不快,一跑“轟轟”的像開拖拉機。先將就著開吧,等以後賺大錢了再買輛新的,他想。
他開著車慢慢上了路,過了墳地,穿過一條土路,就上了通往縣城的水泥路,剛拐出土路,看見前麵一個人,舉著胳膊搖著一塊紅布,像跳大神似的在馬路中間舞紮著,他趕緊刹車。
原來是豆花,豆花喘著粗氣站在路中央,頭發亂飛。
獲獎啦!豆花搖著紅綢布手舞足蹈,獲獎啦!我的泥塑作品‘叫虎’,你的水墨畫作品‘叫虎’,‘紅高粱之約’民俗類分別獲特等獎。
楊老師下車,一下子把豆花抱起來,打第一次見麵,他就愛上這個精靈古怪的女孩。
他站在原地轉圈。哈哈哈,這是塊好地方,我要留下來,你爺爺不是缺個幫手嘛,我看是缺個孫女婿吧。
你這個沒良心的,竟然不辭而別,看了爺爺的寶物了還想跑。這周我就把自己關在屋裏,照著你的‘叫虎’畫捏泥塑,我拿著你的畫一塊參展首屆紅高粱之約。
評委說,這副畫和這件泥塑作品叫虎,創意新穎,珠聯璧合,塑造出人類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