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打量牆壁上掛著的這張泥塑老虎鉛筆畫,豎眉瞪眼,昂首踞立,額頭誇張地頂著一個大“王”字,既威風凜凜,又嬌態可掬,神似爺爺藏在天棚頂上的那個神秘箱子裏的老虎,她家的傳世之寶,爺爺說是她家的鎮宅之寶。她也僅看了一次,是奶奶去世那天,爺爺拿出來給奶奶看,奶奶看了才安心閉上眼睛的。
“寫意畫,沒有你家泥塑老虎端莊威武。”
“如果楊老師喜歡泥塑,哪天有工夫,我給你看我們家的傳世之寶。先吃小豆腐,香著呢。”
楊老師正沒吃晚飯呢,看到熱乎的小豆腐,肚子裏嘰哩咕嚕起來。
豆花看著楊老師吃完小豆腐,又閑聊了一會兒,坐到天色暗了才走。楊老師拿著手電筒送她,在路上,豆花又說起剛才她家鎮宅之寶那個話題,不過豆花說趁爺爺不在家時再看,爺爺不願生人隨便看他家寶物。”
楊老師聽豆花說還要趁她爺爺不在家時再看,就對豆花說“要看得趁早,學校搬到鎮上,我就要離開這裏了。”
豆花抿嘴一笑,說早就知道小學要搬到鎮上,旁邊那些墳也要遷到公墓。這地方要大動土木工程,建民藝民俗村,搞撲灰年畫、泥塑、剪紙等傳統保護和加工製作,及旅遊基地,將來爺爺的泥塑作坊就要搬到這裏,到時爺爺就忙不過來了,爺爺早就缺個幫手。要不,楊老師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就留下來吧。
豆花說,你別看叫虎是泥土做的,它也有靈性,也有雌雄,爺爺每次做叫虎都是一對一對的做,一雌一雄,從來不做單隻。每當開始做泥塑時,爺爺都是默默跪在祖先牌位麵前念叨一番。
楊老師早就敬佩豆花爺爺對泥塑的執著,周末沒事的時候經常去她爺爺的泥塑房學做泥塑,豆花的手藝也非同一般。豆花做的時候少,大多在她家鋪子裏呆著,每當楊老師來了,她就在鋪子裏呆不住了,圍著楊老師遞遞拿拿,那個興奮勁像打了雞血。
風掃著樹葉“刷刷”的在耳邊響,手電筒的亮光牽引著兩人磕磕絆絆的前行。
楊老師專心致誌地聽豆花講她家泥塑故事,不時的從豆花身上透出玫瑰香水味。他知道,豆花今晚刻意打扮一番的,她經常有事沒事站在校門口看他上體育課,或給他送野菜包子薺菜餃子什麼的。
忽然,墳地裏傳來女人淒厲的叫聲,豆花手裏裝瓦罐的方便袋差點掉在地上,趕緊拱在楊老師懷裏。楊老師早就聽說這裏夜裏時常鬧鬼,仔細朝叫聲的方向瞧,一個黑影在墳地中間晃動,接著一聲歎息,緊跟著一聲急促的尖叫。他還真不怕這個邪,手電筒罩住那個地方,欲疾步走過去。
豆花哆嗦成篩子樣,抱住他的腰不讓去。村北小毛放學路上被吊死鬼纏死在這裏的,死得那個慘啊,眼睛睜得老大,嘴巴張得歪斜到一邊。聽爺爺說,以前丁香奶奶家的大夏爺爺,在這亂墳塋盤遇到一個俊女人趴在墳上哭泣,背回家一看是塊棺木板子。
“不怕,有我呢。”楊老師小聲說。手電筒一直照著那個地方。
豆花拽著他的衣角躲在後麵,還沒走到近前,兩隻貓從茅草叢裏“嗖”得竄了,僅剩下高高的茅草像個哭喪的寡婦破衣爛衫的搖晃。
“咱驚了它們的好事。”楊老師兩手一攤說。“咱們走吧。”
豆花長舒了一口氣,撒嬌地說:“腿發軟,走不動了。”
“好吧,就權當我是頭驢,你就騎著驢回家吧。”楊老師說著就把豆花扛起來,“嗬嗬”的朝村莊走去……
3
今天豆花一早就趕到學校,對楊老師說爺爺今天去縣城了,可以看她家寶物了。
楊老師一直想著豆花家的傳世之寶,捎著畫畫的家什跟著豆花就去了。
豆花把楊老師喊進爺爺的臥室,搬個凳子放在炕上讓他踩上去,她再讓他抱著,爬進天棚裏摸索了半天,才把一個沾滿灰塵的包袱從天棚裏遞出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