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的臉一熱一熱的。
老班長在上邊罵,工友們在下邊議論電影院新放的電影《地道戰》,楊梅那個羨慕啊,她還沒去過電影院呢。
當天,毛勝利去買來電影票,寫了一個紙條包著,在沒人的時候,塞到楊梅的手裏。
她緊握著這個滾燙的紙條,心“撲撲”地跑回宿舍,紙條上寫著晚上去電影院看電影。
楊梅把電影票藏好,手捧著這個發著電光的紙條看了再看,看完藏在床底下,住了一會兒又拿出來看。
楊梅看上這個帥氣的城裏人,但由於家境貧寒,而且是季節工,人家是國家工人,怕自己配不上他,有點自卑。
如果他真的能娶她,她就會離開南山,離開貧窮的家了。楊梅的眼睛裏流露出幸福的光。
楊梅的叔是棉油廠食堂的工人,她今年小學下了學,托著叔的關係走後門進的棉油廠。每當毛勝利投來示好的目光,就感覺未來的幸福就在眼前了,心裏就有一根蚯蚓在爬,爬得心裏蓬鬆柔軟。
一下班,楊梅從床底下找出娘縫的紅花布棉襖穿上,把個細腰勾勒得格外妖冶,對著窗台鏡子照了再照。
同宿舍的大張打趣說今天反常,是楊梅妹妹會情人啊。
楊梅嬌羞地白了大張一眼,把辮子解開,又對著鏡子認真辮起來。
今晚如果他再要,還給他,再不給就回家了,季節工就要下放了。反正早已是他的人了,給一次也是給,一百次也是給。用身子拴住他,不怕他不娶她。
想到這裏,楊梅的臉不由紅了。
楊梅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患病去世了,娘拉扯著她不容易,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在城裏上班的叔瞞著嬸子接濟著她娘倆。
叔是個老封建,堅決反對楊梅娘改嫁。嫁到楊家,生是楊家的人,死是楊家的鬼。楊梅她娘打掉改嫁的念頭,拉扯著楊梅過日子,好歹她叔經常遞過來點零碎錢維持家用,改嫁了也不一定嫁個好人家。惹得嬸子隔三差五瞞著牆頭指桑罵槐,罵該死的母狗,天天叉開腿狗屌央子。
村裏愛嚼舌頭的婆娘在街筒子裏交頭接耳,唾沫星子夾雜著叔睡在娘炕上,楊梅是私孩子。楊梅那時候不懂,就跑回家問娘私孩子什麼樣,娘一把摟住楊梅,眼淚“簌簌”地下。楊梅再也不敢問了。
楊梅胡亂吃了點東西就出門了。
毛勝利下班沒有走,他在等楊梅。看楊梅從宿舍走出去,夾著黑皮包離開財務科。包裏裝著500元錢,明天從家裏直接去銀行存。
楊梅早等在大門口東側不遠處,毛勝利來了,假裝沒看見她繼續走,她跟在後麵。
倆人一前一後走進電影院找到座位,毛勝利把皮包放在座位側麵,把楊梅的手拉了過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會兒又移到楊梅腿上,摸得楊梅渾身癢癢。電影一演完,倆人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小康河底的草叢裏去了……
毛勝利回到家,忽然想起皮包,他一下子傻了,皮包不知忘在哪裏。急忙跑回電影院,電影院早關門了,又跑到小康河,趴在地上摸了半天也不見個皮包影。
他趕緊回廠,廠裏門緊閉,他爬牆進去,把楊梅喊出來。
楊梅說我看見你把皮包放在座位上了,就再也沒在意啊,丟了?那怎麼辦呢?
毛勝利一夜沒睡,覺得楊梅可疑,又趕緊搖頭。
天剛剛亮,他又去找楊梅,毛勝利說把皮包和你的手握在一起,你還能不知道。楊梅哭了,哭腫了眼。
楊梅離廠的時候,叔用自行車駝著她,不方便跟毛勝利告別,就這麼回家了。
毛勝利這兩天焦頭爛額,越想越覺得是楊梅把皮包拿走的,要不走的時候能不跟他說一聲?
就坐上去南山的車。楊梅的家住在南山王吳水庫邊。
三
南山王吳水庫裏的水泛著寂寞的清波。
岸邊濕地的蘆葦須跟招魂幡一樣飄飄搖搖,搖得毛勝利失魂落魄。他從衣袋裏摸出一塊糖央求一個拾糞的孩子進村叫楊梅,自己等在水庫壩上。
村裏一陣狗叫過後,楊梅出現在村頭,毛勝利望著楊梅影影綽綽的身影,攥緊拳頭,骨節“咯吱咯吱“響。
楊梅走近他,頭上頂著豬草,手上沾著土。她一看到毛勝利,心口窩不由一熱,巴望著他仍然像在棉油廠的時候那樣對她,愛撫她,給她甜蜜。
而他的眼睛像水庫裏的水泛著寒光,讓她打了一個冷戰。
他抓緊她的胳臂,眼光探照燈似的“唰”地射向她,看著她,一直看著她。
沉默,窒息的沉默。
最後,毛勝利終於開口了。
“楊梅,如果我還不上這筆巨款,廠裏決定開除我,你就把包還給我吧。以後我養著你和你娘。”
“我沒拿,勝利,真的沒拿啊,我對天發誓。”楊梅急了,胸脯一起一伏。
她還是不承認,他眼紅了,吼道:“你跟你娘一樣偷奸養漢的婊子,認錢不認人的種!”
毛勝利呼吸急促,越想越氣,氣急敗壞地推了她一把,立即又上前抱住她,扛在肩上,踉踉蹌蹌朝著蘆葦叢走去。
驚起一群水鳥。
楊梅在他肩上雙腿亂蹬,手不停地怕打著他的後背,更激起他原始的本能,助燃埋在心頭的怒氣,他的血直往上湧。
走在蘆葦深處,毛勝利惡狠狠地把楊梅摔在地上,他已經失去了理智,跪下來就撕裂她的衣服。楊梅雙手護胸,被毛勝利一拳打掉,她很快像屠夫手裏的羊羔一樣一絲不掛了,他發出一聲嚎叫撲了上去……
他像一隻撲捉到獵物的狼,血性爆發,想錢也要不回來了,前途也沒有了。他紅著眼死死摁住獵物,非常亢奮,剝皮,把血抽幹,吃肉,吸骨髓。恨不得把獵物一口吞進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