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勝利喉嚨裏發著淫笑,夾雜著楊梅絕望的呻吟,在蘆葦叢裏飄蕩……
“哼,那些錢使喚你一輩子也劃不來,臭娘們兒,賤貨!”
毛勝利輕蔑的朝著楊梅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揚長而去。
水庫冷漠的靜,靜得不同尋常。
楊梅四仰八叉地躺在蘆葦叢裏,臉上的淚也凍僵了,她薅了一把茅草擦了擦下身,慢慢起來,蹬上棉褲紮緊腰,穿上棉襖,慢條斯理地想把棉襖的紐扣一個一個扣上,扣子撕壞了,費了半天勁兒僅扣上一個,她把棉襖掖了掖,把頭發捋順。然後,跪在地上,朝著村莊給娘磕了一個響頭,瘋了似的朝著水庫走去,走到岸邊,就一頭紮進水庫裏……
在水庫裏偷著炸魚的獨捶看見一個人影落水了,說了聲“不好”,就趕緊跳到水裏。
楊梅被獨捶救起。
獨捶的名字叫陳團結,在水庫裏炸魚不小心炸掉一隻手,人們就叫他獨捶,他的名字反而不記得了。
鄉下人真是塊好地,種下什麼種子也發芽,想不到楊梅被這次強暴懷孕了,勒緊褲腰勒不住村子婆娘敏感的眼睛,娘過了不久把她嫁給了老光棍獨捶,獨捶的年齡是大了些,大還知道疼媳婦,楊梅這條命是他撿來的。
這就是命。
獨捶遊手好閑,不好好種地天天遊蕩在水庫裏偷打魚,四十好幾了也說不上個媳婦,這次真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一切程序簡略,很快就當了父親。
站街頭的婆娘有了新鮮嚼頭,眼睛斜著楊梅家,那個亢奮啊,飯也顧不上回家燒。咦,這個浪妮子比她娘還騷呢,骨血,門風,進城沒幾天就跟男人搞上了,你看看,早晚被人家踹了吧,肚子裏還帶著個私孩子,才十幾歲的小屎孩兒就養孩子了。獨捶真是天上掉屎來了狗的運,命裏該當有媳婦。
四
毛勝利撿了一個晴朗的日子,拉上胡卞和蘇笑笑去了南山。回來後那個懊悔自責呐簡直了。不過暗自喜悅,一前一後兩個老婆,也沒有個兒子,這回撿回一個親兒子,他毛家有了後。
楊梅的娘和丈夫獨捶年紀也大了,去年,一場流行感冒,一前一後去世了,她孩子陳報國也三十一歲了,結婚有了孩子,在鄉裏建築工地打小工。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是村裏婆娘站街頭的話把,都說千萬看住自家的男人,小心那個寡婦放浪。
他用過的女人,決不叫她吃虧,他對不起楊梅,給了她一筆豐厚的資金。身上流著他的骨血的陳報國,也接到公司裏上班。
毛勝利這事,不小心被他年輕的老婆邱娜娜知道了,她眼睛裏哪能揉得沙子,妒忌楊梅和她孩子。那個老寡婦憑什麼拿她家的錢,還叫那個野種陳報國來公司裏上班,就跟毛勝利鬧翻天,把家裏供養的財神都掀翻了,還有那個浪小三蘇笑笑,被自己的男人休了,天天像狗皮膏藥粘著別人的老公。砸完家裏的東西到蘇笑笑居住的小區裏鬧,在大門口攔住蘇笑笑,破口大罵“你就是這樣賺稿費的!你這叫搞費!”。
把個光鮮的女作家蘇笑笑羞辱的關在家裏一周沒出門,還是胡卞電話喊出來和毛總在城南舊事吃人魚子。
想吃人魚子這道菜,必須提前跟飯店預約。
貨源從醫院裏來。每當進來流產的孕婦,看是大月的,婦產科的肖雨就神神秘秘的躲到衛生間給城南舊事的經理打去手機。肖雨把引產下來的胎兒包好,就通知人偷偷送走了,精致的包裝外還有一個漂亮的提袋。這道菜比較昂貴,並不是有錢就能吃到的。
蘇笑笑第一次吃的時候,還是去年冬天,毛總給她過生日時,蘇笑笑以為野兔,吃完後毛總告訴她,她“嘩”地吐了,吐得翻腸倒胃。後來慢慢習慣了。
蘇笑笑心底下有一種情愫暗暗萌動,她仰慕毛勝利這條漢子。他因為經濟關係,被單位開除,打拚了多年才打理了陽光商貿公司,現在是小城的納稅大戶。
毛勝利生氣了,不是生邱娜娜不叫他上床的氣,是生氣砸了財神爺,他對財神爺非常敬畏和虔誠,有了珍貴東西先給財神爺吃,這個敗家的臭女人,不養兒子淨養丫頭片子的絕貨,竟敢砸了財神爺。他大發雷霆,狠狠地扇了邱娜娜一巴掌。邱娜娜頂著一個巴掌印子哭著開車回了娘家。
平時,毛總應酬回家晚了,邱娜娜總是嬌滴滴的來了電話,“老公,人在床上呢”,毛總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邱娜娜還沒有他跟前妻生的女兒大,他像皇後一樣寵著她。
不是邱娜娜來鬧,蘇笑笑還不敢這麼坦率的敞開心扉,自前夫跟那狐狸精好上了,她這個如花似玉的女人一氣之下寫了離婚協議書,雖然沒有閑著,但都沒有毛總這麼濃重的男人味,都沒有毛總善於挖掘女人的潛力。她也知道,毛總不喜歡的女人絕不沾手。
那晚吃完人魚子,聽了毛總對邱娜娜的失望,她毫不猶豫的跟著進了毛總的郊外別墅。
這條幹涸了多少年的河流又歡快的流淌起來。
毛勝利想約楊梅再看一場電影,胡卞和密水影城劉總堅決支持,劉總親自從檔案室裏找出《地道戰》。老電影院早拆了,正在建高樓,劉總早就計劃著在原址重建老電影院。
老電影院開業那天,縣長親自剪彩。劉總邀請了全縣勞模和縣上主要官員,特意邀請了毛勝利和楊梅,還有胡卞和蘇笑笑他們。
蘇笑笑看著楊梅穿著紅裙子,就知道毛勝利買的,這個老女人倒還拾起幾分姿色,心裏酸酸的。前幾天,毛勝利送給自己一套這個牌子的。
當天,特為毛勝利和楊梅放的老電影《地道戰》,又送上一場新的《一九四二》。
操,小日本,你看把咱百姓禍害的沒有人樣了。胡卞眼睛緊盯著銀幕,咬牙切齒地說。
2012年《東北風》第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