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好高,心情真暢快……仔細一想,難得搭那個叫作飛機還什麼的飛上了天,早知道在來的途中就該看看窗外才對。真是失策。」
之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笑了:
「話說回來——上課還真是有趣呢!嗬嗬,一想到我說英文時那些家夥的表情……才那點程度,兩天就學得會吧?」
「別把我們和基本能力不同的你們相提並論……」
春亮頹喪著肩喃喃道。下午的課使得他精神上接受了相當程度大的拷問。所幸沒有引發什麼致命問題,但——因為雞婆的老師下達指令要他帶菲雅參觀校園,因此放學過後精神疲勞也仍未恢複。
一旁同樣麵帶倦容的此葉則倚在護欄上。起初泰造他們也一起跟著帶領,但由於有社團活動或幹部會議,最後隻剩下他們兩人。
「嗯……他們玩球也結束了啊……人開始變少了。」
「因為已經是社團活動結束的時間了嘛……差不多該回家了吧?」
「真美妙的提議!早點回家吃飯吧?」
聽了這番話,菲雅卻還是不離開護欄。
「也好。可是……再一下下。我還想……在這裏多待一會兒。」
望著她那嬌小的身影片刻,春亮看開地歎了口氣:「隻有十分鍾喔。」
「呐,春亮。這個地方——真不錯。」
「是嗎?又沒有人,什麼也沒有,風景看起來也沒有特別有趣吧?」
「不是這個風景。我是說這裏,學校這個場所……非常熱鬧,有著多到不可置信的人類,而且不論哪個人都看似很快樂。我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地方。」
苦笑著說出的這句話,其中包含著溫柔。
以及掩飾不住的寂寞。
聽見喀滋喀滋的聲音,春亮轉頭看向一旁,隻見菲雅仍固定著視線,從口袋取出魔術方塊單手把玩著。
春亮忽然有種錯覺,在這屋頂上沒有自己也沒有此葉,隻剩少女獨自一人。無關乎是閉上雙眼,亦或轉身離去,少女仍是獨自存在於此地。感覺就像是一幅隻有一名登場人物的繪畫,而自己則是在畫框外頭看著這幅風景。
「……像這樣的學校是最近才創設的,你會感到稀奇也是理所當然。」
打斷春亮妄想的是此葉。她會像這樣子安慰菲雅,是因為她很能體會菲雅現在的心情。
「來學校的中途路上也很稀奇。就結果來說,和這裏一樣,人很多——很喧鬧。哈哈,害我忍不住一句一句去聽聽看,到底有什麼好一直聊的。」
「你至今所待的地方,人真的那麼少嗎?」
「至今所待的地方…嗎……」
「——啊,不,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
此時,菲雅才終於將臉轉向春亮。
她在微笑。稍微緩和雙頰,眯細修長的雙眼,形狀好看的嘴唇也微微揚起。然而為什麼——春亮卻覺得她似乎快哭了出來?雖然無憑無據,但他就是很不安。
「春亮,你想知道嗎?」
「……咦?」
「我想反過來問你。你想知道關於我的事嗎?我至今為止都在哪裏,過去都做了些什麼,而我又是什麼樣的東西?你——想知道這些嗎?」
她依舊保持著微笑。明明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但卻充斥著緊張感。
春亮咽了咽喉嚨。要是肯定,又或者要是否定的話,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雖然不曉得會是什麼事情,但總覺得一定會造成無可挽救的事態。
此葉眼神認真地守候著菲雅。菲雅持續著憂傷的微笑。
兩人等待著她的答案。
春亮舔了嘴唇,將空氣吸進肺裏。然後準備回複答案——
「——第一個問題,『至今為止都在哪裏?』就讓我來回答吧!她在這數百年之間,都持續沉睡於廢城的秘密倉庫裏。因此她才得以逃過我們的眼線。」
從頂樓入口傳來的聲音搶走春亮的發言。而那句話果真也算是答案,因此如他所預料的,造成了無可挽救的事態。
安穩的時刻結束了。
***
那名女子穿著貴族般的洋裝。微卷的金發底下,畫著性感唇線的嘴唇叼著一根與其貴族氣息不合的香煙。不過她的最大特征則在於雙臂——從指尖到肩頭,整隻外麵都包覆著黑鐵,肥胖、巨大、粗壯得十分顯眼。又長又壯的手部裝甲。漆黑的鐵板以幾何學的方式組合,厚度甚至比腰圍還粗,看上去隻能以畸形來形容。宛如巨人用的義手,又或是隻裝備著巨大西洋鎧甲的手臂部分,這樣的狀態,理所當然形成了如彌次郎兵衛人偶(注:平衡玩具的日式稱法)般的架構。
「你是……什麼人呢?」
盡管受到那奇異氣息的壓製,春亮還是如此問道。女子聽了嗬嗬笑了出來。
「不必這麼恭謹沒關係,少年。我是名叫『搜集戰線騎士領』的組織的人……名字叫做佩薇•巴洛沃。也有個綽號叫『平衡玩偶』。」
巨大的手甲前端抓起裙擺,優雅地行了個禮。動作實在是恭敬且誇張的離譜。
「喔……是?那個…我還搞不太清楚……」
「唉呀?聽到這個名字卻不明白——那我確認一下,您是姓夜知嗎?」
「咦?嗯……是……」
「那麼我來說明一下。夜知崩夏與我們騎士領處於對立的立場。你身後『那個』的沉眠之處被挖掘出來,就是一切的開端。情報傳進我們耳中後,我們也立刻前往調查,但卻遲了一步。盡管平常總是被不著痕跡地帶走,但這次的東西非同小可,總算是讓我們查到被搬送到何處——就是這樣。說到這裏,你應該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