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女兒發燒，吃了退燒藥，晚上早早地就迷迷糊糊睡著了。半夜不時踢開被子，咳嗽。
早上五點半，小孟起來趕早班車去市裏上班時，女兒忽然醒了，看到他要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邊哭邊說，爸爸別走，陪陪我們，你走了我們怕。女兒的胳膊熱乎乎的，鼻息裏呼出的氣也是熱的。
上周半夜，家裏進了一個賊，小孟妻子發現後把他驚跑了，但把妻子和女兒都嚇得夠嗆。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女兒聽到異常響動就喊，有小偷。小孟剝開女兒的胳膊，匆匆穿衣服。出了門，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女兒的哭聲。
盡管是夏天的五點半，但街上人也不多，隻有很少幾個鍛煉身體的老人，慢騰騰地擺動著身體。為了趕時間，小孟坐到省城那趟車，中途路過市裏在高速路上下車。客車為了多掙錢，幾乎每次都超載。坐這趟車去市裏的人，大部分是農民，去市醫院看病，早早去了好掛號，沒有大病當天就能回來。以前見了老人和帶小孩的，小孟都要讓座。自從被借到市裏工作，太疲憊、太焦慮，心慢慢冷硬了起來。
今天這輛車，和往常一樣，走走停停。中途上來一對夫婦，男人是個瘸子，也是去看病的。車上沒有座位了，跟車的在車廂底下鋪了塊毯子，讓他們坐下，因為不舒服，女人把男人的一條腿擱在自己身上，這樣是一個親密的動作，現在卻讓人看的恓惶。小孟沒有讓座，車上也沒有人讓座，那對夫婦也仿佛習慣了人與人之間的這種冷漠，沒有露出不滿和抱怨，隻是一臉苦相，捱著。到了中途，去市裏的人下車。小孟他們下了高速路護坡，攔截的鐵絲網不知什麼時候被人剪斷一截，像鐵道遊擊隊員一樣從下麵鑽過去，走十分鍾到了1路公交車站牌，剛坐上車，單位電話已經催了，有一個經驗交流材料，明天要。
這是一個不熟悉領域的內容，小孟心裏琢磨怎樣弄。一到單位，早飯也不吃，開始查資料、構思、列提綱。到中午，心裏有了個譜。到灶上匆匆吃了口飯，沒有午休，跑到電腦前打字。下午快下班的時候終於弄好了，再認真校對一次，給了領導。肚子呱呱在叫，又困又累。到灶上打了一份稀飯，拿起個包子，剛咬了一口，電話又叫。趕忙跑上去，材料領導不滿意，讓修改。他說，小孟認真聽著。頭上的汗“叮”一滴掉在辦公桌上，趕忙用袖子把額頭擦了一下。聽完交代，小孟又坐在電腦前。剛才的思路被推翻了，好像一棟建在沙灘上的大廈，稍微有些風就倒了。心裏充滿了沮喪和惶恐，肚子也不叫了。整整一個晚上，又建這棟大廈。
第二天交了稿，想好好休息休息，可是沒有地方可去。借宿在別人的辦公室，已經到了上班時間。
星期三，給家裏打電話，女兒問，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小孟說，再有兩天。兩天？女兒反問。小孟能想見她在電話那邊扳著指頭數日子的可愛樣子。那我們等你，再有兩天。
星期五，早早起來，想把一天的工作做完。可是局長、辦公室主任、調研員、處長不斷有新活兒安排下來，一直忙到下了班，還沒有完。直到領導們都走了，小孟才直起腰來。一個星期已經過去了。怕誤了最後的班車，打車去了車站，看見一輛去他們那邊的車剛出了站，心裏竊喜，忙攔住。對方告訴隻到半沿途的一個縣，不回那邊去了。小孟不死心，問，再有沒有車了？沒了，這是最後一班。這時妻子打來電話，問，走到什麼地方了？沒有車了，沒有到咱們那邊的車了。聽到電話那頭女兒“哇”一下哭了。吼，爸爸騙人，爸爸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