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真的很渺小。”“求求你，不要再傷害我們。”“再小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啊。”亂七八糟的聲音一股腦兒地衝進我的腦海，最奇怪的是，它居然連嘴都沒動一下。
那些聲音很像嬰兒的哭聲，讓人聽了心中難過。
“別叫了！吵得我心煩！”我再也受不了那此起彼伏的悲鳴，猛地大吼一聲，卻把自己從睡夢中驚醒了。
窗外寒星點點，冷月如勾，不知何時，已是夜色闌珊。
“Mr華生，”門被無聲無息地打開，探進S一張英俊失血的臉，他像小孩子翻花繩般擺弄著手裏銀白色的絲線，詭秘地一笑，“時間到了，我們該出發了。”
秋意漸濃，路邊的銀杏樹都被染成了金黃，還有幾隻候鳥變成的妖怪，在夜空中盤旋飛舞，仿佛在跟這座城市作最後的告別。
S拎著絲線，溯源而上，沒有走向學校，卻帶著我坐上了公交車，逐漸往市中心靠攏。
“喂，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越來越迷茫，難道青蛙們也會來逛街？
“當然沒有！”夜晚的車上乘客稀少，S拈著手中的銀絲，難得嚴肅地說，“我們這是要去找幕後的主使者。青蛙不同於狗，是低等的妖怪，如果沒有人幫助，它們根本不能變成人形，更不會去襲擊人。”
我想到那個矮人的表現，它的智商確實令人擔憂。難道它們的背後，真的還站著一個主使者？
夜風透窗而過，我憑空打了個激靈。眼前華燈璀璨，仿若迷宮，令人找不到方向。
S不再言語，隻是專心地盯著手中的絲線。我們下車之後又走了一段路，周圍魑魅魍魎漸漸多了起來，甚至在街道的拐角，都有枯骨般的幽魂遊蕩。
我急忙掏出一片甘草片含在嘴裏，大氣都不敢出，仿佛行走在人間地獄。S卻坦蕩至極，那些妖物似乎十分懼怕他，甚至會自動為他讓出一條道路。
我們越走越快，終於一棟高大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此時四周黑霧縈繞，鬼哭陣陣，仿佛到了墳場墓地。
“不要緊張，Mr華生，這裏是醫院。”S拍了拍我的肩，以示寬慰。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喝下那瓶該死的粉紅色藥水，醫院之前在我眼中完全不是這副模樣。
但是沒有多少時間給我詛咒命運，S三步並作兩步向住院部走去，手中銀絲閃閃，牽引著他，使他活像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
S帶著我靈巧地躲開了住院部保安的視線，順利溜進了醫院，以他那落葉般輕捷的身姿和毫無愧疚的表情，不去做賊真是可惜。
我們依循著絲線，經過安全通道來到第四層。這裏是高級病房區，據說一天的住院價格就可以抵我們那間破房子一個月的租金。
S躡手躡腳地停在一間病房外，抓住門把一擰，那原本上了鎖的門竟悄然打開了。
這是一個套間，布置得溫馨舒適，如果不是屋子裏儀器的點點光芒，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間酒店。
寬大舒適的病床上，躺著一位花瓣般柔軟的少女，隻是不複我記憶中春桃般的嬌嫩嫣紅，看起來更像是凋敗的夜曇。
“程夢瑤！”我忍不住小聲驚呼。
她聽到聲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我看到屋子的角落也有一雙眼睛睜開了，那雙眼睛空茫蒼白，足有網球般大小，卻是青蛙變的矮人。它依舊穿著古舊的短袍，如守衛公主的騎士般蹲踞在病床旁。
我更加驚歎了，S手中的絲線正連著妖怪的左臂。S環顧了一下病房四周，對程夢瑤露出妖異的笑容。
“這位小姐，你的品位真的不怎麼樣。”
“我喜歡這款，你管不著。”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程夢瑤的語氣中充滿了得意，仿佛在談論一項傑作。
“你不知道這種遊戲會要了你的命嗎？”S問。
“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歎了口氣，臉色更顯蒼白。
“還好你遇到了我，一切都還來得及。”S走到她的病床前，拈起一縷柔軟的卷發，“我的公主，你舍得自己的騎士嗎？”
“它會不會消失？我好害怕它求助的哭聲……”程夢瑤哽咽著，依依不舍地看著病床旁的矮人，“而且人工湖被填滿的話，我的努力就白費了。”
她提到的哭聲，讓我想到了下午做的夢。那令人心碎的嬰兒般的啜泣，任何人都無法忍受。
“以S之名，我保證會解決所有問題。我會通過你的身體，跟它們定下契約。”
“好吧，看在你長得如此英俊的分上！”她笑了笑，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而S一手握住程夢瑤的手，一手牽起矮人的手，口中念起了奇怪的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