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沈曜,是個衰人。自從我當了S的助理,悲劇便以立方倍增加。
S是我的老板,一個自稱福爾摩斯後代的神經病,幾乎天天在家翻看古怪的書籍,並沉迷於化學藥粉以及破爛零件中。回想S不在的那一個月,這個陋室真心完美,天下也很太平。但自我喝下那瓶粉紅色藥水,他便在五分鍾之後,渾身透濕、模樣可怖地出現在了門外。
“哇!”我爆出媲美京劇老生的高聲尖叫,因為S的身上和腳下都蠕動著一攤攤墨汁般漆黑的生物,讓人看了不由頭皮發麻。
“你看到了?”S瞪圓了眼睛,驚異地望著我。
“廢話!這是啥玩意兒?”我不禁連連後退。
“隻是一種生存在水底的低等妖怪,可以為水下的人提供氧氣,這一個月多虧它們我才能活下來。”S說著像剝竹筍般把自己剝了個精光,接著這個暴露狂一頭紮進衛生間,享受地衝起了熱水澡。
而我不得不拿著掃把,把那些惡心的軟體生物掃地出門,當打掃完衛生之後,我才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
“S!”我一頭撲向衛生間,氣急敗壞地拍門,“我怎麼能看到那種鬼東西?那些應該都是妖怪吧?”
嘩嘩的水聲停止了,門開了一條縫,擠出S濕漉漉的腦袋:“Mr華生,你真是心急。我還沒有指責你隔了一個月才喝掉那瓶藥水,你卻來跟我興師問罪?”
“可是我能看到妖怪了!”
“恭喜你!”他麵無表情地答了一句,“哐”的一聲把門關得緊緊的,水聲繼續嘩嘩作響,最可恨的是,中間還夾雜著《牛仔很忙》的歡快旋律。
我頹廢地走回客廳,跌坐在破沙發裏,陷入馬裏亞納海溝般深沉的絕望中。在十分鍾之前,我還殷切地期盼他能回來,現在則隻想把這個該死的家夥塞進馬桶衝走。
但S是衝不走的,恰如宋茜茜所說,禍害遺萬年。幾分鍾之後,S大大咧咧地坐在我麵前,悠閑地剔著牙,他仍然穿著那件篩子般的破睡衣,濕漉漉的黑發鴉羽般地貼在消瘦蒼白的臉頰上。
我幽怨地瞪著他,一言不發,傷心絕望宛如焚稿的黛玉。
“剛剛已經說過恭喜了,你還想怎樣?”他語氣輕快,毫無負罪感地說,“Mr華生,你的人生已經拓展了,從此不僅可以看到人,還能看到妖,你隻要有機會見見人妖,這世上的人種你就見全了,我沒有向你收錢已經很不錯了。”
他像一挺上足了子彈的機關槍,劈裏啪啦地說了一大堆,又靜靜地窩進了沙發。
我像彈簧般跳起來,衝進助理房裏去收拾東西,但當我把最後的襪子塞進簡陋的旅行袋時,一個悠然的聲音從客廳飄來,阻止了我氣得發抖的雙手。
“Mr華生,明天發工資!”
就這樣,我繼續擔任著S的助理。在之後的一個月中,他協助女民警宋茜茜偵破了一起青蛙連續傷人事件,為其命名為“血字的研究”,並照例令我將破案過程貼到網上。這篇充滿精神病般臆想的魔幻小說,令我在BBS上聲名大噪,甚至被論壇的版主封了ID。
熱心的網友還稱呼我為“被虐的M”,為我悲劇的人生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哲人們說: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
其實,荒誕的日子也同樣如此。不知不覺已臨近中秋節,街邊的銀杏樹變成了燦爛的金黃,長著翅膀的小妖怪畏懼蕭瑟的冷風,不得不躲到厚厚的泥土中。
S仍然如怪物般每日窩在家裏,這次他放棄了化學研究,不再以蜥蜴尾巴和蜘蛛腿為原料調製藥水,而是轉身投向了研發工作。
“這是物理科學!”在拆掉一個破懷表,以一根不知從什麼生物身上弄來的骨頭代替了指針之後,他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讓你見識到科學的力量!”
我並不答話,隻是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如果這話被物理學家們聽到,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把這個異端送到電椅上或是核反應堆中,讓他充分領略到真正的科學。
2
聰明的讀者在看到這些長篇累牘之後就會發現,我的日記中並未出現“酬勞”、“金錢”之類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的字眼。
是的,我跟S已經將近兩個月沒有收入,從尋狗事件中得到的酬金已經花得七七八八,在中秋節的前兩天,我終於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我們的蛋沒了!
冰箱空空如也,真正的“蛋盡糧絕”。
S卻十分洋派地聳了聳肩,示意我不要擔憂,然後就帶著我去各大超市閑逛了。因為臨近節日,超市裏有很多免費試吃的月餅,我們隻逛了兩個超市,就填飽了肚子。
當我們回到家時,已經是華燈初上的傍晚。可惜月餅這種食物隻能解饞,並不充饑,因此我剛剛在家裏坐了一小會兒,肚子就又開始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