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時光飛快流逝,沉沉的暮靄如簾幕般漸漸籠罩天際。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趕回家,發現客廳裏居然堆滿了廢報紙。
那些報紙有的沾著飯粒,有的滿是油漬,顯然是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從門口堆到客廳,像一座小山,幾乎占滿了整個房間。S正低著頭,如國王般坐在垃圾中央,用放大鏡一條條地研究新聞。
“今天有什麼收獲?”他頭不抬眼不睜地問說。
“沒有拍賣行拍出過藍寶石,我上網查過,連香港那邊的拍賣會也沒有類似的拍品。”我掏出一疊宣傳冊遞給他。
S接過來,用鼻子聞了聞。
“沒有妖氣。”他下了結論,“你一無所獲,Mr華生。”
“總比你這個撿垃圾的好。”我指著堆積如山的廢報紙叫嚷,“這就是你努力一天一夜的成果?我都從報紙裏看到爬蟲了,那一定是你期待的妖氣!”
“沒錯!”S並不生氣,他抬起頭,笑眯眯地望著我,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稱得上俊逸的五官,因為缺乏睡眠而變得憔悴不堪。
我看著他慘白的臉色,決定不跟他計較,去街角的超市買了兩斤蛋,然後做了兩碗雞蛋麵。此時天已全黑,S仍認真地在逐條查閱新聞,他如吸塵器般迅速吸幹了麵條,仿佛沒嚐出半點味道。
雖然S是個怪人,但他這種一工作起來便廢寢忘食的精神,令我欽佩不已。如果他能找份正經職業的話,想必現在一定業績卓越。
我做好家務,又寫完了當天的作業,S仍埋頭在小山般的報紙裏。不知過了多久,我的眼皮開始打架,一縷飄渺的煙霧鑽進了我的腦海裏。
我知道那是睡神的呼吸,她正輕振著雙翅站在我麵前,釋放著魔魅的氣息。我再也撐不住了,頭一歪,進入了深沉的夢鄉。
“Mr華生,醒一醒,我找到了!”不知過了多久,在如海洋般深沉廣闊的睡夢中,傳來了S急切而欣喜的呼喚。
我猛地醒來,發現自己正歪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著S常穿的滿是破洞的睡衣。
“你找到了什麼?”窗外星鬥闌珊,看時候正是午夜,我的頭腦雲山霧罩般毫不清醒。
“寶石的線索!”
S拿著一張髒兮兮的報紙,神情激動地看著我。他的頭發更加蓬亂了,臉色慘白,雙眼通紅,滿布血絲,活像剛從墳地裏爬出來的鬼怪。
“就在這裏,你看!”他把放大鏡塞到我手裏,指著破報紙滿布著分類小廣告的中縫。
日光燈白得刺目,我用放大鏡仔細看著S所指的地方,隻見上麵寫著“疏通公司”、“通馬桶”之類的字眼。
“用心一些,仔細看,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的。”他在我耳邊大呼小叫,幾乎快要把我的耳膜震破。
迫於如此強大的壓力,我根本不敢提出質疑,隻能拚命地看著放大鏡下扭曲的文字。
說來奇怪,那些小廣告突然向上下兩邊分開了,仿佛兩扇門緩緩滑動著,露出了另一段文字:
瀛海拍賣行將於9月28日舉行“稀世珍品”拍賣會。
下麵幾行小字寫著拍品,還十分專業地做了英文標注。S激動地指著其中的一個名字:“Queen Mary!我敢保證,這就是那枚丟失的寶石!”
“希望之鑽!”我拿著報紙跳起來,如果沒有地心引力的話,我一定能蹦到大氣層之外,“那枚著名的噩運鑽石。”
“否則你以為這世上有幾枚如此大的藍寶石?”S毫不在意地挖了挖耳朵,“這下好辦了,我們隻需去參加拍賣會就行了。”
“可是希望之鑽不是被收藏在華盛頓的自然博物館裏了嗎?”
“那是贗品,真品早被偷走了。”S疲憊地脫掉外套,一邊打哈欠,一邊向臥室走去,“所以後來那枚被詛咒的寶石再也沒有招來噩運。”
“這是犯罪!”
“Who care?”
他“啪”的一聲關掉了燈,於是四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恰似我不見天日的人生。
5
9月28日很快就到了,S不知從何處撿來的報紙已經被我賣給了收廢品的大媽,換了十塊錢,被S珍而重之地放到了貼身的衣袋裏。
在我整理報紙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兩張報紙的中縫被人剪掉了。
“或許是急需通馬桶的人做的吧?多麼可憐!”我想到那些因為馬桶堵塞而不能上廁所的人,假作同情地說。
“這或許不是偶然呢。”S拉長聲調回答,但是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即將到來的拍賣會吸引,忙著用裝滿熱水的茶缸熨衣服,無暇顧及這些小事。
9月28日一大早我們就出發了,我跟S都換了最體麵的服裝。他身穿筆挺的黑色風衣,還拿著一根據說是從先祖福爾摩斯那裏繼承來的文明棍,再配上那張蒼白的臉色和立體的五官,頗有些英倫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