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並沒否認，她從沙發上站起來，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場談話，慢慢向門外走去。這個可憐的女人腳步虛浮，似乎隨時都會摔倒在地。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伸手扶她，生怕那雙羊脂般的玉手，會帶來死亡的訊息。
“你贏了！但你什麼也阻止不了，我死了之後，昭明會控股50%，成為名副其實的董事長。而王禦康的兄弟和親戚們，也隻能看著而已！”
燈光將她孱弱的身體在地上投出暗影，那是一條巨蛇的凶影，蜿蜒盤旋，尾隨著她潔白的腳踝。
我定定地望著扭曲的黑影，好像看到上麵長著的青色的死人臉，朝我笑了笑。
“在走之前，我還想問最後一個問題。”王夫人走到門口，突然站在昏暗的樓梯前，回頭望著S，“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並不是昭明？”
“因為眼睛。”S靜靜地回答，有風吹來，拂起他的發絲，使他如古代的神祇般沉靜睿智，“一個滿腹怨恨的人，是不會有那麼迷茫的眼神的。”
“怪不得，怪不得教授讓我假裝失明呢，原來如此！”她最後說了一句話，仿佛是歎息，又仿佛是感慨，緩步走下了樓梯。
夜風從敞開的大門呼嘯而入，令我的頭腦越來越清晰。
“等等，她剛剛提到自己要死了，這是怎麼回事？”我好奇地問向S。
“咒殺別人的人，如果失敗，咒術就會反撲自身。她沒有殺掉我，就會失去自己的性命。”S走到門口，緊緊關上了房門，“是為報應。”
在大門重重合上的一瞬，我仿佛看到在那深不可測的黑暗中，一條巨大的蟒蛇從地底竄出來，一口吞掉了那個在黑夜中孤獨行走的女人。
或許不是因為寶石，更不是因為詛咒，或許當她心生怨恨之時，生命便注定會被那滿腔的恨意吞噬吧。
22
在三天之後，艾琳便給我們帶來了王夫人去世的消息。這個可憐的女人回家後就一病不起，終於在病榻上停止了呼吸，據說她死前雙目圓睜，表情驚恐，顯然也是被嚇死的。
這樁不幸的消息被王昭明掩蓋了下來，雖然S在最後關頭阻止了王夫人的瘋狂行徑，使他手中的股權不再增加，不過第一流通股股東的身份，足以令他成為禦珠寶的董事之一。如今新推出的係列首飾在市場上反映良好，他是不能容忍喪事破壞他的升勢的。
這個看似玩世不恭的藝術家，在親情和利益之間果斷地選擇了後者，或許知子莫若母，他就像王夫人所說的，是個天生的商人。
所有人都在翹首企盼，等著王家繼續傳出噩耗。然而王昭明新官上任後，一把火燒得風風火火，接二連三地推陳出新，甚至連禦珠寶那跌到穀底的股票都開始翻紅了。
漸漸人們忘記了藍寶石，也忘記了它帶來的悲劇。畢竟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城市裏，最不缺的就是花邊新聞。沒幾天，就在冬天的腳步越來越近時，傳出了某女明星嫁入豪門的消息，所有報紙的頭版都在報道那場豪華婚禮。
在秋雨瀟瀟的街道上，任你隨便拉住一個人來問，他也要費好大勁，才會想起那塊曾平地起波瀾的藍寶石。
但是，任誰都能忘掉它，我是不能忘的。那片血紅色的烏桕葉，如今還安安穩穩地夾在我的記事本裏。
“S，曾天華給我來電話了，問我們能不能拿到寶石，說讓他曾祖母看看就好。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那位老人家好像快撐不下去了。”
當我說這番話時，S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打風吹。他的臉色平靜而舒緩，簡直像掛在教堂裏的耶穌畫像。
“哎，我本來想後動手的，現在看來，也不得不先下手為強了。”他把煙鬥裏填滿廉價的煙葉，倚在窗邊，慢慢抽了起來。
“這麼說你能得到寶石？”
“很簡單。”他朝空中吐了個煙圈，“不過我在等教授他們先行動，這樣我們隻要埋伏在合適的地方，就能直接搶過來，這跟殺人不同，誰手快誰被動。”
“教授似乎不想要寶石呢，他不是隻為了幫助王夫人奪取股份嗎？”
“你以為他是雷鋒嗎？”S白了我一眼，“在完成犯罪之後，他當然會想回收這塊他千方百計找來的犯罪工具，要知道，這可是勝利者的徽章。”
接下來他沉默地倚在窗邊，抽光了一鬥煙。
次日早晨，天氣陰霾，鉛灰色的積雲在天邊堆成一座山。這鬼天氣睡覺真是再好不過，但魔鬼般的S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他無情地把我從被子裏拖了出來。他穿著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橙紅色工作服，又塞給了我一套。
“趕快換上，Mr華生，我們馬上就要去王家。”他把我頭發抓亂，又弄來了一些藥水，在我的上唇粘上了一撇胡子，“我已經打電話給曾天華了，讓他來附近等著，幸運的話，今天就能拿到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