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帝都漫天飛舞著梨花般華美的雪片時，我推開了家門，冰冷的房間裏意外地坐著一個小男孩，S恭謹地蹲在他麵前，嚴肅而認真地記錄著他的話。
“就是這樣，S叔，拜托你幫我找到金魚。”男孩的臉凍得紅撲撲的，童稚的大眼睛像是裝著漫天繁星。
“是S‘哥’！”S笑眯眯地強調。
男孩卻不予理睬，從書包裏掏出五十元錢，交給了這個身披漁網睡衣、頭發亂如鳥巢的可怕男人。
“這是客戶嗎？”在這個獨闖妖穴的小男子漢走出房門時，我才問S。
“是的，他喜歡養金魚，卻因此耽誤了學習。今早他爸爸把他親愛的‘小美美’倒進馬桶衝走了，所以他才來委托我幫他把金魚找回來。”
我裹緊了塑料袋夾襖，突然想蹲在牆角，偽裝成一袋大號垃圾。我不想去掏馬桶，更不想去鑽下水道！
嗚，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就在我悲歎著《浮世歡》裏的詩句時，一張灰藍色的十元紙鈔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紙鈔的那一端，是S飄渺遙遠的笑：“去花鳥市場買條金魚，這是‘小美美’的特征，千萬不要買錯了！”
“可你不是以從不欺騙委托人、辦案嚴謹著稱的嗎？”雖然他目前接到的案子，沒一個能稱得上正常。
“哦，這可都是為了交供熱費啊。”S無辜地攤了攤手，“Mr華生，你也不想在塑料袋裏度過嚴冬吧？”
夢想總是在現實麵前紛紛碎裂，我身穿簌簌作響的“夾襖”，頂著風雪走進了溫暖如春的花鳥市場。
說來自從進入冬季，已經一周沒看到我那無能的屬下雪梨了。在帝都的寒流中，它無恥地叛逃了，每天變成貴婦流連於各大商場，享受著免費暖氣和垃圾桶中的美食。如果它再敢踏進家門，我一定要把它送去打疫苗。
就在我穿梭於魚缸和鳥籠中，不斷地把寫著“小美美”特征的紙條遞給一個個魚販時，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沈曜？怎麼是你？”跟我打招呼的是程夢瑤，此時她穿了一件白色棉衣，嬌嫩的臉龐凍得紅撲撲的，“你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該不是我走錯，進了菜市場吧？”
程夢瑤驚疑地四下張望，在她身後則跟著一個抱著花盆的瘦弱女孩。女孩臉上架著一副厚重的眼鏡，鏡片上比樹木年輪還壯觀的圓圈，出賣了她的學習成績，該女必是優等生無疑。
“怎麼？我就不能來買金魚嗎？窮人也會追求安逸的！”我憤慨地朝她揚了揚寫著“小美美”特征的紙條，“就像中野孝次所寫的那樣：存命之喜，焉能不日日況味之？”
“哦，這好像是食人鯧啊！”就在我跟程夢瑤高談闊論時，眼鏡女孩搶過我手裏的紙片，輕輕地說。
“什麼？”
“也就是食人魚。”
“能買到嗎？”這才是我關心的。
“能，一萬塊一條，但如果它是草食性品種的話，可能會便宜很多，估計一條兩塊。”
當我聽到一萬塊一條的時候，原本不存在的心髒病感覺都要發作了，想來能令男孩的爸爸做出把魚倒進馬桶的殘酷暴行，“小美美”應該不是吃素的。
“這魚好貴……”程夢瑤望著我嘖嘖稱奇，“沒想到你雖然窮，卻有著青雲之誌啊！”
啊喂！青雲之誌不該是這麼用的好吧？
但我不敢糾正用錯成語的女神，隻能像每天都在推石頭的西西弗斯般唉聲歎氣。
“不要緊，既然是青雲之誌，難免會跌得粉身碎骨！”程夢瑤笑嘻嘻地說，聽不出是安慰還是嘲諷，“我們正要去水仙Party玩，一起來吧，有很多美女呢！”
作為渾身上下隻有荷爾蒙富裕的雄性大學生，我怎能拒絕這等天降橫福？
“可是要帶著水仙入場啊！”淵博的眼鏡女孩提醒我，“因為我沒有水仙，夢瑤姐才特意陪我來買的。”
這根本難不倒我，在花鳥市場門口的菜攤上，我買了一頭大蒜，然後跟上了美女們的腳步。寒風淩冽，不知為什麼，程夢瑤看著我手裏的蒜頭，眸光森冷如飛刀。
2
迎著淒冷的寒風和如織如絮的飛雪，我們輾轉換了幾次交通工具，才來到了帝都著名的酒吧一條街。
冬天的夜晚降臨得格外早，酒吧街裏充斥著暗黃或是粉紅的燈光，將落雪染成了繽紛的顏色。街上的紅男綠女也異常醒目，甚至在這嚴寒的冬天，還有妙齡女郎身穿短裙，露出修長白皙的大腿。
此情此景，堪稱魔幻，令我目不暇接。
“就是這裏。”在幾乎走完了整條酒吧街之後，程夢瑤站在一扇點綴著五顏六色彩燈的門前。門楣上裝飾著風格別致的花環，拚出了“水仙”兩個醒目的大字，但最吸引我注意力的，卻是一塊放在地上的小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