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濕滑的地上扭動了半晌,終於放棄了掙紮。
“放手吧……”終於,他呻吟著祈求。
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讓我想起了十幾天前在遊泳池裏見到的高貴男神。我一失神,手勁微鬆,卻已經被他掙脫了桎梏。
他輕輕摘下了雨衣的風帽,於是我的麵前出現了一張俊逸而帥氣的臉,黑色的卷發被雨水打濕,烏雲般伏在他的臉側。
“蕭晨?”我一骨碌從他身上爬起來。蕭晨也坐起身,眼睛裏既沒有驚訝,也沒有悲歡,如湖水般平靜深沉地望著S。
“Mr華生,如何?跟你想的一樣嗎?”S得意洋洋地整理著他原本就皺得如鹹菜似的黑風衣,幾天不見,他瘦得形銷骨立,但是一雙眼睛卻燃燒著如炬的神采。
“我不知道,我剛剛就覺得不對勁了。”雖然我在看到這個帶著魚槍的男人出現在湖邊時,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設想,可是事實仍然令我震撼無比。
“別害怕,說說你的想法。”S以鼓勵的眼神望著我。
“我隻是發覺,他一直在騙我們。”我小心翼翼地瞄著蕭晨,即便是樸素的塗層雨衣也無法掩蓋他的風姿,他坐在枯草中,既英俊又脆弱,像個迷途的孩子,“那些黏液痕跡太規整了,而且出現的位置分布平均,更像是有人刻意塗抹的,根本不像小偷偷東西留下的。還有你送他的掛件,他也沒有隨身佩戴,那是因為他自己知道,本來就沒有人會傷害他。”
蕭晨聽到這裏,詫異地轉過頭看我,大概沒想到我會猜到這麼多。
“還有嗎?”S繼續問。
“他編造了個理由上門委托,隻是想利用我們找到一個東西。”我望向廣闊的湖麵,“就是那條魚!”
“就這些了?”S勾起嘴唇,微笑著看我,顯然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
“是的,我想不出他為什麼要找這條魚,而且還要殺了它。”我想到了胖子的話,心底湧出悲戚之情,“而且,它明明救過他的命。”
“你已經表現得很不錯了,但這並不是一個男人和魚的簡單故事,那樣的話就是《老人與海》了。”
我迷惑地望著S,他的身體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襯得臉色更白,唇色更紅,像是個流連於午夜的妖怪。
“這牽扯到一對男女的複雜愛恨,如果以小說做比較,或許類似於《呼嘯山莊》。”
一對男女?我更加不解,迄今為止,我並未在搜集到的線索中,發現任何女性的蹤跡。
蕭晨並未否認,他隻是沮喪地低下頭,像個俯首認罪的犯人。S興致高昂,在雨中吹著口哨,帶我們繞過人工湖,來到了湖的對岸。
那裏同樣雜草叢生,但是卻更開闊空曠。從影影綽綽的樹林中望去,可以看到遠處有一點微弱如螢火的橘紅色光芒。
我太熟悉這燈光了,因為我曾很多次坐在那溫暖的光芒中品嚐美食。原來壽司店的對麵,就是公園的後門呢!為什麼我竟遲鈍得一直沒有發現呢?
在我凝視著那點燈火的時候,草叢裏傳來瑟瑟輕響,一個女孩在飛雨中探出了頭。她渾身似乎是光裸的,灌木遮住了她嬌美的身軀,隻露出她潔白如玉的肩膀。
女孩顯然受到了驚嚇,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們。她的大眼睛裏蒙著淡藍色的淚膜,仿佛隨時都能哭出來。
我看到她的臉,心中頓時一片空明。因為她正是壽司店裏的馬尾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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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喜歡聽鄧麗君的情歌,還特別愛洗澡,當我去蹭吃便宜壽司時,十次有八次她的頭發都是濡濕的。
“為什麼要忍受如此不公平的待遇,在這家小店裏打工呢?”我曾那樣問她。
“因為我喜歡的人在帝都啊。”她歎息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