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莉就去了醫院。
重症室裏的值班護士認出她是在產科工作的助產士,就讓她進去了。
何莉辭職的事隻有本科室的人和醫院上層知道,其它科室都是不清楚的。
何文亮仍然靜靜地躺在那裏。值班護士說剛給他翻過身,做過口腔護理。
何莉點點頭,說聲謝謝。
一旁的電子監護儀的顯示器上,代表心率的那個亮點跳動得很是平穩,其它的生命體征數據顯示何文亮目前都很正常,盡管他人仍然昏迷著。
何莉脫去外套,她裏麵著了一件嫩黃色的羊絨毛衣,毛衣緊緊裹著她起伏跌宕的軀體,發散出一種危險的誘惑。
她拿了一個一次性臉盆去衛生間接了些冷水,又摻了點熱水進去,試試水溫正好,就從坤包裏拿出一塊小毛巾,在臉盆裏濕了水,擠幹,仔細給父親擦了臉和手。
然後看著父親戴著氧氣麵罩的臉說,爸,你就安心在這裏吧,我去找林海,我一定會把他找到!
監護儀上的亮點急跳了兩下,然後又回複到了原來頻率。
何莉知道父親聽到了,就穿上衣服,出來在走廊裏的椅子上坐下,等張主任上班。
就在這時,從她的包裏傳出了手機鈴聲,她拉開包,取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一看,不是她的。
她取出了另一隻正響著鈴的手機,那是昨天張清生交給她的,說是她父親的。這是一款老版的黑色摩托羅拉手機,屏幕邊緣都有些發白了,看來用了有些年頭了。
她打開翻板,從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急切的聲音:“喂,老何,小萌出事了!她昨天騎著自行車摔了一跤,左腳踝骨裂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何莉聽了心裏動容,她知道這是父親現在妻子的電話,話裏的小萌就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何萌。據她所知何萌明年應該要高考了,現在正是複習的緊張關頭,怎麼竟會趕在這個節骨眼兒出事了呢?
何莉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時竟無語。
“喂,喂喂!”沒聽到回答,對方便更加急切起來。
“你好,我是何莉。”何莉想了半天,隻想起來說這一句。她對這個後媽沒有什麼惡感,也沒有什麼好感。她和她之間沒有多少接觸,關於她的一切信息都是來自外婆。
外婆說起她時總是以“那個女人”代稱,所以她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
叫“媽”?她叫不出口,她的媽媽一直活在她心裏,冷不丁的讓她叫另外一個女人為“媽”,她覺得對母親是一種背判。叫“阿姨”?這倒是可以,但她從來沒叫過“那個女人”為“阿姨”,一時卻轉不過彎來,想了半天隻好來了這麼一句挺客套挺文雅也挺……淡漠的話。
“……”對方似乎沒預料到會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一時當機了,半晌沒作聲。足足一分鍾後從電話裏才傳來一個放緩了語速的聲音:“是小莉?你醒了?那你爸爸呢?他怎麼不接電話?他什麼時候能回家?”聽得出來對方是個性急的女人,一下子連珠炮似地扔出了五個問題。
“這個……我爸他……最近可能回不了……嗯,家了……”何莉一時有些詞窮,不知怎麼應答,這在一向思維敏捷反應快速的她來說是不常見的。
“他為什麼回不了家?你不是醒了嗎?那他還留在清海幹什麼?你和他說一聲,家裏有急事呢!”對方越說越不善,聲音陡地尖銳起來。
何莉皺了皺眉,心裏有些不悅,氣也有些上來:“何文亮現在正昏迷不醒起不了床,你要是有本事讓他回家那你就來清海帶他走吧!”說完立刻關上了電話。
爸這都是找的什麼人嘛,怎麼說話這麼衝?嘁!
她剛把手機放進包裏,手機又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看,還是那個號碼,就把手機往包裏一扔,沒有理睬。
“喂。”直到手機響了三次,最後一次她才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電話。
“那個……小莉,對不起,剛才我態度不太好,因為小萌出了事所以……對不起了啊!呃,你爸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怎麼好好的就昏迷了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醒來後就看到他人事不醒了,倒底是什麼原因現在還不知道。醫生說他情況很穩定,生命應該沒有問題,就看他能不能自己醒來。”何莉平靜客觀地回答。現在對方的語氣很客氣,那她也就不能顯得太小家子氣,對不?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小萌出了事,她爸又這樣,這這……這可怎麼是好?”對方顯得六神無主,似乎快哭出來了。
何莉理解對方現在的心情。裏麵昏迷不醒的人不僅是她的父親也是對方的丈夫和她女兒的父親。
她這麼想著,自己也覺得經曆了這事後她對人對事竟有了許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寬容和大度。
“這裏就交給我吧,你放心好了,我在醫院很熟,因此照顧起來很方便。爸應該沒有問題,隻是暫時昏迷罷了。你隻要管好小萌就行了。”何莉盡量寬慰著對方。盡管,她也不知道事情的最後結局會發展成什麼樣的。
聽了她的勸解對方似乎平靜了些,說那你爸就拜托給你了,等小萌好一點後我再來清海一趟。
何莉收了電話。不一會兒,張清生匆匆趕來上班,看到何莉說:“再給我半小時,我查過房咱就走。”何莉點了點頭。
等張清查完房,兩個人出來在醫院門口打了輛出租車去了公安局。
何莉一向是個守法公民,也沒有出國旅遊過,所以從沒有和公安局打過交道,也不知道清海市的公安局在什麼地方。當出租車停在一幢非常氣派的大樓前時她竟然有些詫異:這公安局看起來怎麼不象是公務員辦公的地方倒象一座酒樓呢。
張清生看來也是第一次來這裏,乍見到這洋氣的大樓一時竟也有些茫然。他在門房那裏打聽到戶籍科在大樓四層,就領著何莉進了大樓電梯,一會兒兩人就來到了四樓,順著牆上的指引找到了戶籍科。
張清生在公安局當戶籍科科長的高中同學叫李祥,一個高個男人,長得很是帥氣。何莉覺得現在的公安和交警好象不是美女就是帥哥,看來現在警校招生很注重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