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春生提著一條濕淋淋的毛巾,水滴一路灑在十裏花街的瀝青路麵上,他身後是一群鄉親,他們是龍春生在漂城最親的親人。龍春生知道這一仗不僅事關自己的前程,也連帶著身後鄉親的命運,他心裏沒底,但他臉上不敢露出絲毫膽怯的樣子來。
漂城的錢好掙,這個改革開放最前沿的城市不知吸引了多少年輕人的目光。龍春生在鄉村是個人物,他在部隊曆練過二年,頗有見識,所以他想把村裏最原始的特產做到漂城去,鄉親們都樂意跟著他共同發展。但來到漂城龍春生才知道漂城的錢是不好掙的,他們是走商,肩挑手提,一天到晚被城管追得如喪家之犬,龍春生要改變這種現狀,他不斷地走訪政府部門,幾經周折,終於在花街有了立足之地。十裏花街上遍布他們的小攤,都搭著一個漂亮的頂篷,有固定地址,又不影響市容,這是龍春生的創意,也得到城管部門的認同。
龍春生以為他們可以在花街安安份份地做生意了,可是好不容易安撫好“國軍”,“地頭蛇”又出現了。鄉親們找到龍春生,說有一夥身份不明的小青年勒索他們的錢財,說是交保護費,有怕事的給了錢,不給的則被砸了攤子。龍春生說太平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那不是黑社會了?話音剛落眼前便聚滿了黑壓壓的一群人,為首的漢子黑塔似的,著一件短衣,敞著懷,手臂上盤著一條張牙舞爪的文龍。他很客氣地問龍春生要幾個煙錢,並且說這是花街的規矩。龍春生冷冷地說我要是不給呢?黑臉漢子幹笑了兩聲,不給也行,得問我手中的這把菜刀。龍春生這才看到黑臉漢子手裏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招搖過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龍春生知道,江湖的事隻得采取江湖的手段來處理。他看著黑臉漢子,認真地說,我若是勝了你手中的這把刀呢?黑臉漢子楞了一下,在他的曆史裏,好象還沒有人敢挑戰他的菜刀。他說你若是勝得了我手中的刀,從此花街是你的天下,我寧願做你手下的一名馬仔。龍春生淡淡地笑著說我並不要花街,我隻想在花街安安份份地做我的小生意。
龍春生提著濕毛巾一路走過花街,走到他們相約的地點,此時夕陽西下,黑頭的身後品字形地排列著他的手下,龍春生身後則是一群烏合之眾。黑頭揚了揚手中的菜刀,朗聲說,我曆來是一個人,一把刀,不管群毆還是單打獨鬥,你們幹脆一起上吧。
龍春生不緊不慢地將濕毛巾纏在手臂上,說我一個人會會你的菜刀,不過今天我若落敗,我自會退出漂城,但請你給我鄉親們一條路,他們拖家帶口地來漂城,不容易。黑頭同意了龍春生的請求,倆人江湖式地行了禮儀,便立時進入戰鬥的狀態。黑頭舞著菜刀,刀刀生風,龍春生左閃右避,隻用纏著濕毛巾的手臂去抵擋黑頭的菜刀,這一仗從夕陽西去打到街燈亮起,直到倆人筋疲力盡,龍春生的手臂被剁了無數刀,但都讓濕毛巾做了替罪羊,他的手臂毫發無損,而黑頭的菜刀卻有了缺口。倆人鬥雞般地互相凝視著,突然,黑頭拋了手中的菜刀,大踏步地向龍春生走去,龍春生也將手中的濕毛巾扔掉,倆人近距離地對視著,突然相視一笑,親熱地抱在了一起。然後他們一起去了一家小酒館,龍春生作東,兩班人馬聚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現在,龍春生和黑頭又一次相聚在花街,而時光已經過去了十年。倆人在餐館的包廂裏促膝談心。黑頭說我酒樓開張兩個月了,今天才請得動你龍哥大駕光臨。龍春生歎著氣說俗事纏身,這不才出差回來嘛。黑頭和龍春生碰了一下酒杯說龍哥,當年你敢憑一條毛巾鬥我的菜刀,我就知道你是個人物,果然是一條過江龍啊。龍春生說那還不是你承讓,你要是真下殺機,我龍春生早成了你刀下亡魂了,你的刀每次砍下來的時候用的都是刀背,那時我就知道,你雖然麵相凶惡,卻是一個可交的朋友,而你卻甘願服輸,這些年若沒有你鼎力相助,我哪有今天的成就?龍春生說完刷出亮出手臂,我也文了一條龍,看看和你的有什麼不同?黑頭搖著頭說我那條龍早在和你打完架後就洗掉了,漂城有你這條過江龍,沒我什麼事。說完他亮出手臂,果然他的手臂上什麼也沒有,那條張牙舞爪的龍不翼而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