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刺中,他一定會死的。龍晉堂顯然也知道,所以在驚恐中疾步後退。 眼看刀子快要插入身體的那一刹那,一個身影插入我們之間,我聽見陳家嚴喊:“琪琪。”他抓住了我的手,我的身體停了下來。我抬頭去看的時候,陳家嚴正望著我。刀子插在他左肩上,血慢慢從刀縫中流出來。 如果不是他這樣緊緊抓著我的握刀的手,大概刀身會將他刺穿。 “怎麼會是你……”看清是陳家嚴,我險些就癱在地上,他抬手摟住我的肩使我沒有跌倒。 “沒事。”他摟著我說:“我沒事。” 可是,怎麼會沒事,那麼長的刀,有一半都刺入他身體裏。三哥過來扶他的時候,他的身體狠狠晃了一下,差點就沒有站穩。 在驚恐中被嚇傻了的龍晉堂這時候躲到龍晉言的身後大喊:“瘋,瘋了啊。這女人想殺我啊。” “滾!”三哥忽然抓起桌上的煙灰缸扔了出去:“再讓我看見你靠近她五十米之內,我保證你這輩子都別想再碰女人。” 龍晉堂雙腿發軟地退了兩步,已經要去伸手拉門。 “姓龍的,”父親出聲喊住了正要轉身的兩兄弟,冷冷道:“給我記住,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龍晉言仍然隻是笑了一下,跟著狼狽逃竄的弟弟離開了別墅。 ************ 陳家嚴的傷口縫了十幾針,因為刺得很深,所以醫生要求他住院,但是他不肯。仍然隻是坐在那裏,若無其事的看著厚厚的資料,偶爾抬起頭來向床上看一眼,看我是否睡著,是否驚醒。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嚇人的舉動,翻來覆去的想那時候的我是怎麼了?是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又會做出這樣嚇人的舉動來?又會傷害到誰?我身體裏到底住著怎樣的惡魔,會使我連殺人這樣舉動也做得出來。 如果不是陳家嚴,我已經成了殺人犯。 我並不害怕殺人,但我知道陳家嚴那樣拚命的替我擋那一刀的原因,不過是他不希望我變成一個殺人犯。 他從來都是對的。 我躺在床上,翻身看見陳家嚴坐在沙發上,膝蓋上攤著一本書,他靜靜用右手翻書頁,那景象很美很像一幅畫。 我知道我傷害最深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陳家嚴。 我以前曾經懷疑他不愛我,卻原來為了我他連命都可以不要。 我以前覺得他冷酷殘忍,而我卻將這個冷酷殘忍的人傷得體無完膚,也許還要廢掉一條左手。 我總是又笨又自私,想著隻要把他在我身邊,卻不知道他為了留在我身邊舍棄了多少東西,又將會舍棄多少東西。 陳家嚴,對不起。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家敏雖然神誌不清,但她有句話是對的,是我把陳家嚴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沒有我,他應該會過得更好,他可能會遇見更好的人,也不用淪為父親的犬狼,前途一片光明,更不用做他不喜歡的事情,不會有生命危險。 隻要沒有我。 也許這所有一切的發生隻是在告訴我,我應該離開陳家嚴,盡管我心裏有一千一萬個不情願,但我不希望自己什麼時候會再傷害到陳家嚴。那會使我生不如死。 我這樣許久的望著他,心裏的念頭百轉千回,他卻都不知道,隻是突然回過頭來看我說:“怎麼還不睡?” 我搖了搖頭,看他說:“陳家嚴,對不起。” 他停下手裏翻看的資料,慢慢笑了一下說:“沒什麼,也不是很痛。” 我知道,他是在騙我。 我努力笑了一下,掀開被子說:“你過來陪我躺一下好不好?”他將書放到沙發上,側身坐到我的床邊,我知道他左手有傷,特意避開那側靠在他右臂上說:“陳家嚴,我是不是讓你很擔心?” 他抬手撫順我的頭發說:“有一點,你看你這麼瘦。” 我的眼淚不自覺流下來,落在他的身上,我說:“陳家嚴,我想阿黃了。” 他輕輕在我耳邊說:“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回家。” 其實真心想要騙一個人真的不是很難,或者說,我的演技也不是那麼差。我開始吃東西的時候確實有些勉強,食不知味四個字套在我頭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但我還要裝出很好吃的樣子,確實很辛苦。 我很佩服那些演員們一遍遍吃同樣的東西,還要做出美味的樣子,真是痛不欲生。 但我必須要吃東西有兩個原因,一是讓陳家嚴放心的以為我在康複,二是我需要有力氣才能獨自離開這裏。 我離開的那天是個很普通的晚上。 那時我已經和陳家嚴回到自己家裏。父親肯放我走,也是怕龍家的人繼續找上門會影響我的康複,第二他也真的相信我已經放下心頭的包袱,漸漸康複起來。想他那樣老奸巨猾的人竟然也被我騙過了,我果然有一些孟軍山女兒的天分。 吃過飯之後,我給阿黃加了一餐。它這些日子表現得很好,不吵不鬧也不挑狗糧,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在的日子陳家嚴使它過得很艱苦,所以我偶爾給它吃一頓雞排,它都能激動得熱淚盈眶。 陳家嚴的左手不能寫字,我不知道他原來右手也能寫字。他笑笑說:“因為小時候練過打鼓,要左右手都能用。”我真的不知道陳家嚴你還會打鼓?可見我不知道的你的事,真的還有很多很多。 隻可惜,我以後都沒有機會再知道了。 我端來紅豆沙給他,他皺一皺眉頭。我知道這些日子天天給他吃紅豆沙是有些過分,但問題我走了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煮紅豆沙給他吃了。我想他多吃一些,多儲備一些能量,這樣日後他如果有什麼不開心,這些紅豆沙也足夠化解了。 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悄悄在紅豆沙裏放了一些鎮靜劑。 那是醫生開給我的,我知道要給陳家嚴下藥不太容易。但如果前麵的二十碗紅豆沙都沒有問題,你就不會懷疑第二十一碗對不對?陳家嚴畢竟也是個普通人,他怎麼會想到第二十一碗紅豆沙就有問題。 我想過是不是要寫一封信,所謂的留書出走。 但我想了很多天也沒有想好要寫什麼,我是叮囑他要好好照顧自己呢,還是叮囑他好好照顧阿黃呢?我是要叮囑他每天記得早些睡覺不要總是通宵看文件呢,還是跟他說以後不要再跟我父親做些不甘願的事了呢? 其實我最想告訴他的不過是,我愛他。 我是這樣愛他,以至於離開他對我來說實在是一個艱難的任務,很多天晚上我拿著鎮靜劑不知道是應該自己吃還是放在紅豆沙裏給他吃。很多晚上,我明明把鎮靜劑放進去了,卻也沒有離開的勇氣。 我看著身邊人熟睡的模樣,總是想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天就亮了。 我知道父親那邊的問題並沒有解決,龍晉堂打我的主意是鐵了心,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怎樣的戲碼上演。我想龍晉堂這樣有決心,也算是讓龍老爺子寬心了。但其實,他終究也是把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 我這樣一走,他一腳踩空,這件事還不知道要做什麼樣的收場。隻希望不要再傷害到我愛的人。希望我走了,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陳家嚴也可以卸下一個包袱 陳家嚴,你大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裏去,不用總是為了我做一些不願意的事情了。 最後我什麼也沒有帶走,隻是拿走了那串紅豆手串。 出門的時候沒有看鍾,天是黑的。阿黃蹲在門口看著我,我下樓以後,它又跑到陽台上看我,我叮囑它不要叫。它果然沒有叫,但卻一刻不停的盯著我,我有些生氣地別過臉去,抬手攔下一輛計程車,然後聽見它不懂事的吠了起來。 ********** 我在這座城市其實沒什麼根基,除了孤兒院還有以前和愛愛同租的公寓,並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而這兩個地方都很快就會被他們找到,所以我最後決定要去自己幾乎都想不到的地方——院長的老家。 院長的老家在一個很偏僻的小圍村裏。院長臨終前一夜的時候曾經交代我要將他葬在老家的墳地裏,和他的外孫女兒圓圓在一起。 我突然覺得院長很幸福,至少他死了以後,還是可以和這輩子最愛的孫女兒在一起。 而我即使是死了,也再也不能和陳家嚴在一起了。 我小時候跟院長去過他的老家,很多人把我誤認作小圓圓,還驚奇了一陣。長大了以後他們就分清了,但仍然將我當作院長的孫女兒一樣看待。孤兒院的人不知道院長的老家所在,所以除非院長托夢給陳家嚴,否則他一定不能找到這裏。 我在圍村遇到的第一個人是村長的遠方侄女桂嫂,然後就死皮賴臉的在她們家住下了。其實桂嫂跟我並不是很熟,但她看我臉色不好,硬是天天給我燉各種補湯。我帶的錢不很多,本來打算付房租,現在還要付夥食費,恐怕是不夠了。 但桂嫂沒有要,她隻是說如果我願意,可以幫他們整理祠堂裏的舊文件。我自然一百個樂意,有事情做的時候,我比較不會想太多。每天抄一些名冊,教那些人如何用電腦軟件,生活過得很簡單。 等我有空的時候,我就去村長的墓前同他說說話。 同他說,我不能同別人說的話。 比如,我很想陳家嚴。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本來打算等我再好一些,補辦一個護照,我就離開這座城市,去任何一個人多口雜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但這才隻是一個星期而已,我就這樣想念陳家嚴,想著如果他現在出現在村口,我一定會奮不顧身的撲過去。 我真是沒有出息。 我走的時候,他的手還沒有痊愈,還不能寫字。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不知道他的手好得怎麼樣了?是不是有人照顧他起居飲食?阿黃有沒有吵鬧,他發現我不見了,又會怎麼反應? 我明明應該告訴他不要找我的,但我知道說了也沒有用。 隻希望他知道,找一找就行了,不要太用力的找。但他如果隻是找一找就不找了,我知道了也會很難過。他會不會遇見別的女孩子已經把我給忘記了?如果他遇見了,那個女孩子是怎麼樣子?對他好不好,受不受不得了他的怪脾氣? 一顆水滴落在泥土裏,我以為是我哭了,卻發現天下起了雨。 然而那片雨卻沒有落在我身上,落在我眼前的不是雨水,千真萬確是我的淚水。我的頭頂上,盛開一片藍色的天空,有人打著傘站在我身後。一身灰色格子襯衫,黑色的夾克,藍色牛仔褲占滿了泥汙。 “既然那麼想他,為什麼不回去,”高天明望著我歎了口氣說:“他為了找你,連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