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憂傷成藍14(1 / 3)

006 心結

黃家赫“砰”的一下從床墊上坐起來,他著急地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說?”

和黃家赫相比,我則要淡定得多。從秦征走後開始,我反反複複將四年前的事情都思考了一遍。因為有了切入點,捋順起來也就沒那麼難:“我媽死了之後,你一直在想著怎麼能讓我免除死刑,而我一直忙著愧疚……對於我爸的死,我們都有了先入為主的概念,所以也就沒再細想。”

我將秦征提點的話都跟黃家赫說了一遍,身上蓋著厚棉被,但我依舊感覺很冷:“家赫,你說,會不會是盧生殺了我爸爸?”

黃家赫是做律師的,他脾氣衝動,但有些事他還是很謹慎:“秦征心裏有懷疑,那他為什麼沒直說?諾諾,我們沒有證據。這事兒要是傳出去,真的是可大可小。”

靜默了幾秒鍾後,我問他:“家赫,已經過了四年了,就算盧生真的做了什麼,我們也找不到證據了。即使是盧生殺了我爸,那是不是也隻能這麼算了?”

黃家赫歎了口氣:“確實如此。”

不知道是屋子裏暖氣的溫度低,還是我的心寒得厲害,我冷得不停地顫抖。牙齒連續磕碰的聲音在夜裏異常清晰,我抱著被子,骨骼都咯吱作響。黃家赫聽到聲音,抱著被子來到我的床墊上。我稍微掙紮了一下,也沒再說話。

黃家赫的被子暖烘烘的,上麵都是他的味道。他隔著我的被子抱著我,然後我發抖的身體才漸漸平靜下來。

黃家赫抱著我一直保持這一個姿勢,就算僵了我們也誰都沒有動彈。天似亮非亮時,黃家赫說:“你還記得咱們倆小學畢業去山裏玩的事情嗎?”

小學畢業那年,我們兩家曾一起去過五台山附近的一座山玩。我爸有一個非常虔誠禮佛的朋友,他買了五台山附近的山,每年專門找時間去山裏吃齋念佛。當時我和黃家赫正準備升初中,兩個人又都沒有暑假作業,我爸安排好了行程,於是兩家便一起出去遊玩。

有的人有錢買金,有的人有錢買銀,我還是第一次碰到有錢人買山的。那個時候我和黃家赫都是小胖墩,估計父母是想找機會鍛煉我們倆減點肥。山裏的空氣好,但居住質量真的是不敢恭維。山腰上幾間泥土房,除了負責做齋菜看房子的老夫婦,再沒有其他。爸媽們倒是玩得很開心,可苦了我和黃家赫。

這裏沒有零食吃不說,娛樂活動也簡單枯燥。不是釣魚就是摘菜,全都是自給自足。那個時候電子產品也不像現在這般發達,我和黃家赫每天都是打撲克或者聽隨身聽。

有一天晚上,我從屋子裏去車上取隨身聽的耳機,可再想回屋子的時候,卻被院子裏的大狗圍住了。

山裏的大狗野性強,大叔有時候打獵都帶著兩三條大狗去。院子裏的大狗看家護院,白天的時候乖得很,等到晚上的時候又全都變了樣。我隻要表現出有想接近屋子的趨勢,大狗就凶神惡煞得恨不得立馬吃了我。

害怕狗把我當香腸給吃了,我嚇得哆哆嗦嗦地躲進車裏。我按了好幾次喇叭,卻沒有人聽到。還是出來上廁所的黃家赫發現了我,趕到車裏來看我。

本以為黃家赫能接我回屋,但誰知大狗把我們倆全都拒之門外。我和黃家赫不能回屋去,就隻好在車裏過夜。晚上山裏的空氣寒冷,車上的暖風我們倆又不會開。作為兩個胖子,我們倆十分艱難地抱著互相取暖,勉強過了一夜。

想起當時的情形,我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記得,你當時胖得要命,壓得我手都麻了。”

黃家赫嗬嗬地輕笑出聲,在薄霧彌漫的早上,他的笑聲顯得特別好聽。他伸手攏了攏我的頭發,動作很是小心翼翼:“是啊,當時確實是好胖。”

誰都不想提自己難堪的過去,何況是黃家赫這種人。但黃家赫卻沒太往心裏去,他淡淡地說:“那天在車裏,我把你的手都給壓紅了。你特別委屈地說,以後一定不找我這麼胖的男人當老公,不然睡覺的時候一不留神就被壓死了……”

“我胡說的。”我都不記得自己有說過這種話,“小孩子說的話,怎麼能當真呢。”

隔著被子,我還是能感覺到黃家赫的心跳。在怦怦的聲響中,傳來他異常認真的聲音:“可是,我當真了。”

黃家赫靜靜地說著,他的嗓音低沉,聲線帶著困倦時特有的沙啞:“你說的話,我都當真了。因為怕你不想找我這個胖子當老公,我努力減肥。去學校有五站的路程,我都是跑著上學跑著放學……可你最後,還是選了盧生。”

胃部像是猛地被人攥住,連帶著心髒似乎都跟著往下沉。喉嚨發堵,我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我想聽他繼續說下去,卻又害怕他會有情難自禁的舉動。我左右為難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黃家赫摟著我,問:“如果當初我表白了,你會選我嗎?”

我先是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最後混亂到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搖頭還是點頭。在精神病院鍛煉出來的冷靜和淡漠,被黃家赫幾句話就徹底打破。收起亂糟糟的情緒,我還算鎮定地說:“都過去的事情了,還是別提了吧。”

“可能是我的錯,”黃家赫沒有理我,自顧自地說,“你說你喜歡盧生,盧生也想要跟你在一起。我以為自己退讓是對你好,卻沒想到,盧生害了你。”

我深吸一口氣,問他:“你不是一直說當我是妹妹嗎?”

“是啊!”黃家赫略微惆悵,“我自己也以為是。”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不是的?”

“從你跟盧生在一起的那天,看到你和盧生在一起,我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我那顆被盧生戳得千瘡百孔的心,似乎正被黃家赫一點點地捏好縫合。我縮在被子裏靜靜地哭,脖子上都是潮潮的水漬。

“雖然我是一個律師,什麼事情都要講究證據確鑿……”黃家赫把我的臉擦幹淨,淡淡地說,“可隻要你說是盧生做的,那我就信你。”

黃家赫的話音剛落,太陽正好從地平線升起。他身後的花布窗簾被陽光照亮,映紅了一屋子的破敗。

我真想扯住黃家赫的領子放聲大哭,但終是忍住。屋子裏有了光亮,不想讓他看到我哭得難看的樣子,我趴在被子裏悶悶地說:“黃家赫,你別傻了。我那麼恨盧生,你就沒想過我可能是故意誹謗他的?”

“我信你。”

四年前黃家赫就是這個樣子,知道我被抓後他連夜跑到警察局去看我。無論警察怎麼拿出證據指控我謀殺害命,黃家赫都置之不理。現在,他又是這樣。

“那我要是再去殺人呢?再去放火呢?”我問他。

黃家赫輕笑:“我還是信你。”

我覺得他真是個冥頑不靈的傻瓜,從小他就是這樣,認準的事情就固執得要命:“黃家赫,你已經快三十了,你又不是三歲。小時候我騙你出去玩,騙你去買好吃的……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我要是不想,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騙得了我……呂諾,你其實也不是不喜歡我。這個,你也騙不了我。”

黃家赫完全沒拿我的話當回事兒,他笑吟吟的樣子讓我惱火。我掀開被子坐起來,冷聲問他:“黃家赫,那我要是說程萬裏那天說的話都是真的,我在精神病院的時候每天都被……你信嗎?”

“信。”黃家赫隻說了一個字,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證明什麼,或者說,我在抵死抗拒著什麼:“黃家赫,我要是告訴你,我有艾滋病呢?你信嗎?”

這一次,黃家赫沒有說話。

黃家赫的沉默讓我覺得難過,卻還是感到慶幸。我沒有哭,一滴眼淚都沒有。我靜靜地說:“黃家赫,你幫我的,我都記得。算是我欠你的恩情,下輩子我都還你。但有些事,真的不要再勉強幫我了。我是死是活,也就這樣了。你現在工作正在走上坡路,人生也是好時候,沒必要耽誤在我身上。”

“你說完了?”黃家赫挑眉問我。

我歎了口氣:“咱們兩家從小就住在一起,你媽媽那個人我還是了解的。她嘴巴不饒人,可心地並不壞。她說得沒錯,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結婚過日子了。”

黃家赫挑起的眉沉下:“這次說完了?”

晨曦中,我因為他麵部傳神的動作而閃神片刻。就這片刻的時間,黃家赫卷著兩層棉被壓了過來。這次和上次的姿勢不同,我被他壓在床墊裏,完全動彈不得。黃家赫竟然低頭來吻我,他含住我的唇,我連大氣都不敢喘。

黃家赫也不急,隻細細地舔著。我實在是怕癢,卻還是強撐著閉緊嘴不張開。但黃家赫顯然要比我有耐心,等我忍不住稍微鬆了點口時,他的舌頭便順勢滑了進來。

我緊張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張著嘴也不敢動,生怕跟上次似的弄破唇舌流血。臉紅得發燙,舌頭也麻酥酥的。黃家赫撐在我身上起來時,我覺得他的眼睛異常明亮:“還有什麼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