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疑點
黃家赫因為我的案子，受到了很大的牽連。因為處於改朝換代的當口，有很多人想拿著黃家赫的事情去打擊黃繼龍。雖然我沒什麼事，但黃家赫卻接受了不少調查。我搬到黃家赫這裏以後，每天看他大大小小的檢查報告寫了不少。
許多案子都是這樣，稀裏糊塗的，可能也就過去了。要是稍微較點真，很多案子其實都是有問題的。哪怕是沒有問題，也很容易查出些問題來。情況就是如此，事情不能說得不細，可往往又不能說得太細。
和黃家赫住在一起後，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看著黃家赫每天早出晚歸，我十分心疼。晚上黃家赫伏在案卷上困得直點頭，我總是忍不住跑去廁所偷偷地哭。
有時候躺在床上我會問黃家赫：“我的案子是不是真的會有問題？要不然我再回精神病院去吧？程萬裏被處分了，其他醫生應該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做些什麼，況且我現在還有病……”
“沒事兒，不用。”黃家赫說過他很不喜歡聽我說自己有病，所以每次提到我的病情他總是刻意避開，“你在家沒事打掃打掃衛生，就可以了。”
雖然黃家赫這麼說，但是我明白，這件事不會這麼簡單就過去。要是想保住黃家赫，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我回到精神病院去。
可我實在是舍不得黃家赫，心裏總慶幸著，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到事情實在拖不下去的時候，鄭亞娟估計也就會來找我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日子勉強還算過得去。可奇怪的是，來到黃家赫家後，我的病情似乎也有所好轉。我的免疫力提高不少，晚間發熱盜汗的現象也鮮有出現。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會定期去醫院做檢查。
意外的是，我竟然碰到了李宇。
李宇是誰？
李宇就是李清河的爸爸，能源集團的董事長。
我看到李宇時，他正站在醫院的側門訓斥秘書。小秘書也就大學剛畢業的樣子，簡簡單單地穿著正裝，二十多歲卻打扮得像四十多歲似的。李宇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發了好大的火，正對著秘書破口大罵。小姑娘委屈地低下頭，麵紅耳赤得像是要哭出來。
我路過他的身邊，李宇揮手罵道：“滾吧！快滾！還不去排隊？你是想讓我自己去掛號嗎？到底是我給你開工資還是你給我開工資？什麼事情都要我提醒你，我真不知道要你是幹什麼吃的……”
秘書剛走，李宇轉身正好看到我。毫不意外，李宇認識我。見到是我，他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呂諾，你來醫院？不會是精神病複發了吧？”
“李先生，你都不給自己留點嘴德的嗎？”要是之前，我可能也就忍了。但一想起黃家赫那麼心疼我，我就沒必要讓李宇得寸進尺地糟蹋，“罵人不花錢你也不能這麼舍出臉啊！”
李宇是圈子裏有名的欺軟怕硬的主，估計他肯定知道我和黃家赫住在一起了。看我不相讓，他說話也收斂了些：“呂諾，我認識你爸爸，怎麼說也算是你的長輩。我說你兩句，還不可以了！”
長輩？有長輩第一次見麵就這麼說話的嗎？
李宇沒文化，完全是個大老粗。見在我這裏討不到便宜，他尋思著便算了。他咂咂嘴，他咳了口痰隨即極不文雅地吐在地上。這次他沒讓我滾，而是自己先一步上車……可在李宇的手碰到車門前，他猝然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本來人頭攢動的醫院門口，因為李宇的摔倒而瞬間清場。
我猶豫了幾秒，這才上前看了看。李宇的唇緊閉，他昏倒時身體前傾，鼻子被撞得鮮血淋淋。李宇的眼睛緊閉，嘴唇發黑發紫。看情形，他應該是心髒病發作了。
按照李宇這種貪財的性格，我要是救他估計會被他訛詐到傾家蕩產……我四下看了看，人人都避得遠遠地看著。有好心人幫著叫醫生，可卻被告知沒有合適的擔架需要等一會兒。
看李宇的指甲都有變紫的跡象，我略微遲疑，接著跪到地上為李宇做CPR心髒複蘇術。
在精神病院時，我一個狂躁症的病友有很嚴重的心髒病。每次他在休息區狂躁症發作，總連帶著會犯急性心髒病。醫師趕到會先在休息區為他做CPR，我看了三年，也算耳濡目染學了些急救知識。
胸口的位置沒按幾下，李宇似乎就恢複了點意識。不過他的眼神渙散，焦距十分遊離。哪怕在這個時候，李宇也不忘呢喃：“呂諾，別以為你救我……我是不會給你錢的。你救我，是你自願的，我可沒求你。”
“你閉嘴吧！”我沒好氣地說。
我救李宇，倒不是想讓他幫我什麼。從我家出事情以後，我慢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理報應這一說。沒和黃家赫在一起，我倒是不怕死。可和黃家赫好了以後，我實在是舍不得死。
救李宇，算是為自己和愛人積福吧。我想。
“你怎麼能對你爸爸這麼說話？”一個男聲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我一回身，是一個年輕的男醫生，他暴躁的語氣竟然有幾分像黃家赫，“讓開！我們來搶救！”
有醫生搶救，李宇估計不會死了。可我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男醫生卻阻攔地拉住我的手：“你幹什麼去？你爸的費用還要辦理一下。”
我啼笑皆非：“誰說他是我爸了？”
男醫生的視線在我身上掃視了幾圈，幾秒後他才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好吧，那你男朋友……”
我徹底無語了：“醫生先生，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和這個老頭有關係了？我隻是路過看病的。”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嗎？你們倆沒關係？沒關係你會救他嗎？”
“救死扶傷。”我甩開他的手，眼睛卻還盯著男醫生看，“你救你的人好了，有必要這麼刨根問底嗎？他的秘書去排隊了，你站在車前等著就好了。”
男醫生真是不依不饒，我們倆站在醫院門口拉拉扯扯的，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
對於人多的場合，我總是會感到恐慌。我妥協地掏出電話：“行了，你贏了。你不是想找他的家屬嗎？我認識他的女婿，我打給他還不行嗎？”
說話間，從人群中擠過來一個貌美的中年女人。我定睛一看，是姨媽。
還沒等我叫人，那個年輕的男醫生竟然開口了：“周姨，你來了啊！你稍等一會兒。”
姨媽的表情足足僵了能有十秒鍾，她不確定地問：“諾諾，你和宮宸認識？”
“諾諾？”這個和黃家赫長得相像名叫宮宸的男醫生也微微有些驚訝，“周姨，你認識她？”
雖然沒說話，其實我也很想問，姨媽他們兩個認識？
“這是我姐姐家的孩子，呂諾。”姨媽眼底有不自然的光亮閃過，她接著熟稔地為我們倆相互介紹，“這是宮宸，宮醫生，我同學家的孩子。”
姨媽好奇地問：“你們倆在這兒聊什麼呢？宮宸，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跟女孩子在單位門口拉拉扯扯的，你也不怕同事笑話。”
“周姨，不是這樣的。其實是……”
宮宸簡單地將事情敘述了一遍，從他言辭間的親切程度可以看出，他和姨媽認識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事情講述完，宮宸攤攤手：“大概就是這麼個經過。”
姨媽見我沒說話，伸手拽了拽我的袖口，調笑著問：“丫頭，怎麼看傻啦？宮醫生說的是真的嗎？你什麼時候交了新男朋友沒告訴姨媽？你和誰一起來的？”
“我約了你同學路博文醫生複診，我自己來的……是路醫生告訴你我今天複診的嗎？剛才在門口昏倒的是李宇。”
姨媽的表情一凝，轉瞬又恢複正常。她笑著拍打宮宸的胸口，說：“這個我可以作證，她跟那個李宇，肯定是沒有關係的。宮宸，我們倆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這個……”宮宸站在原地不肯讓步，他應該是責任感很強的醫生。即使和姨媽熟悉，他也不想放我們先走，“周姨，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們醫院有規定，要是死賬太多了，我們也不好交代啊！這樣吧，她剛才不是說知道患者女婿的電話嗎？讓她聯係一下病患家屬，你們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