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舉報
我被黃家赫折騰得說不出話來，唇齒間隻能吟出破碎的字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腦袋裏全是混沌一片。
黃家赫抱著我從樓下走到樓上，又從樓上到樓下浴室。直到臨近中午12點，他才不情不願地放開我。
我腰肢酸軟地躺在黃家赫懷裏，憂心忡忡地問：“黃家赫，我們現在這樣……你要怎麼辦？”
“我有什麼怎麼辦的？”我們兩個身上潮濕一片，黃家赫給了我一個濕膩膩的吻，“時間還來得及，我還趕得上去分局。”
“我不是問這個。”我話說得有氣無力。
黃家赫捧著我的臉，他的鼻尖對著我的，我看他都有點鬥眼了。黃家赫的嗓音是情欲褪去後特有的沙啞，他懶懶地帶著笑意：“前三十年，我都悄無聲息地愛著你。要是讓我的後三十年都在思念你的日子裏度過，那我還不如和你一起去死。”
我小聲地說：“不值得的。”
黃家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訕笑道：“死我一個就好了，再賠上你一個，我總覺得不值得。這筆買賣，咱家是虧了。”
“我聽我朋友講過一個故事。”黃家赫一下下地摸著我光溜溜的手臂，“他認識一對夫妻，是和我們一樣的青梅竹馬。隻是他們不像我們這般曲折，大學畢業後就結了婚。”
“兩人日子一直都過得很好，他們倆也很恩愛。丈夫每天都抱著妻子入睡，無論是什麼事情，他們都沒分床睡過。後來，那個妻子得了絕症……”
我低呼了一聲。
黃家赫不甚在意地為我順了順濕漉漉的頭發，淡淡地說：“是啊，絕症。對相愛的人來說，死別簡直是太殘忍了。妻子沒過多久就死了……你知道她的丈夫後來怎麼了嗎？”
“怎麼了？”我顫巍巍地問。
“也死了，他妻子死後的第二天丈夫就自殺了。”黃家赫理所當然的語氣讓我心驚，“丈夫寫下遺言說，他忍受不了沒有妻子陪伴入睡的夜晚，哪怕是一晚也忍受不了。寂寞，比死亡讓他更難以忍受。”
人為什麼要活著？在精神病院的日子裏，我每天都在想這個問題。
為了錢嗎？為了名嗎？為了權嗎？為了利嗎？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終歸是虛無的。
有人愛，有事做，有所期待……這才應該是人活下去的動力吧！活著和不寂寞地活著，區別還是不小的。
“可是，”我的眼淚湧出來，“我想讓你好好地活著。”
黃家赫也沒讓步：“我隻是，想和你一起活著。”
事已至此，繼續探討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我努力從傷感的情緒中脫離出來，笑著問他：“回到事務所，你也別和張璐嘔氣了。今天的事她做得是有點過分，但你打一個女孩子的耳光也太不紳士了……你還是人家師父呢！別這麼小氣。”
“我當時是有點急了，有點衝動才打了她。”黃家赫挑眉，嘟囔著說，“女徒弟是嬌慣了些，早知道我當初就應該堅持，就不應該收女徒弟。”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腳一下下地蹬著他光溜溜濕滑滑的腿。黃家赫的眼神微暗，啞聲說：“你要是再動，我今天真來不及去分局了。”
“你先躺著吧！”我從黃家赫懷裏脫身出來，笑說，“我去買午飯。”
黃家赫嘖嘖嘴，歎了口氣：“要不是急著去分局，我直接就把你當午飯給吃了。”
我買完午飯回來，家裏卻多了個客人。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房廳坐著的姨媽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黃家赫還沒洗澡，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別扭，應該是姨媽來得太突然，他開門時胡亂套上的。黃家赫襯衫上的紐扣都扣得錯了位，下身穿著大沙灘褲，打扮得可以說是不倫不類。
姨媽的胸脯不斷起伏，似乎隱忍著極大的怒氣。見我開門進來，她冷哼了一聲。
我瞥了一眼剛才和黃家赫滾過的案卷，上麵的水漬未幹，隱隱還透著情色的味道。姨媽的目光在我身上流連一圈，眼神頗有深意，想必她也能猜出我和黃家赫剛剛做了什麼。我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臉一下紅了起來。
“喀。”我盡量打破尷尬，低聲詢問，“姨媽，你吃過午飯沒有？”
“還用吃嗎？我氣都被你氣飽了！”姨媽激動地從包裏拿出診斷，“啪”的一聲拍在茶幾上，“諾諾，你現在這樣，為什麼還不去住院！”
黃家赫的臉色一沉，在他碰到診斷書前，我先一步搶過揣好，訕訕地說：“我沒什麼事，我挺好的。”
“還沒什麼事？還挺好？”姨媽怒氣衝衝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她的臉漲得通紅，“你就算不去住院，也不必要和家赫在一起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可是會害死家赫的！你說你們這麼在一起，家赫是會被感染上的！等以後你們倆要是分開，你這不是……”
“周姨，”黃家赫身子前傾，拉過我在他身邊坐下，“我和諾諾，會結婚的。”
我的身體緊貼著黃家赫，心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揪得緊緊的。不止我，連姨媽的表情都僵住了，她話說得不太利索：“可是，你們，你們要結婚的話……你爸媽，鄭亞娟，她不會同意吧？”
黃家赫微微頷首：“我媽媽是不同意，不過我爸爸倒是還好。但是我想，我和諾諾要是真的結婚了，我媽可能也會同意吧！”
“不可能！鄭亞娟根本不可能同意！”姨媽亢奮地揮舞著自己的手，她晃蕩得連發髻都散亂開來，“她不會同意的！我也不會同意的！你們不能結婚！不行！我說了不行！”
在我的印象中，姨媽大部分時間都是優雅淡定的。她上次這麼激動，還是離婚那年來我家……
“姨媽，之前你極力說服我接受家赫，現在又不讓我和他在一起，是為什麼？”
“我還能為什麼？我當然是為你們倆好啊！”姨媽答得理所當然，“畢竟家赫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姨媽被氣昏了頭，氣衝衝地往門外走。還沒到門口，她又想起落在沙發上的包。返回來抓過包，走得很徹底。
大門被姨媽大力關上，loft的樓梯似乎都震得嗡嗡響。過了幾秒鍾，黃家赫才開口：“諾諾，你姨媽為什麼對咱們倆在一起反應這麼大？我是說激烈得有點奇怪，她對一往情深的我爸爸都不在意，她怎麼會這麼在意我？”
這一點我也很奇怪，如果說是因為擔心黃家赫，那她顯然有點擔心過了頭。要是說擔心我，應該是有的。但我想，應該不全是因為這個……我唯一能想到的，還是因為錢的事。
我的錢……到頭來還是因為我的錢。我心底不自覺地冷笑一下，我真的是越來越清楚明白什麼是人情冷暖了。胸口感覺一陣陣刺痛。自己的親人，自己的愛人。他們帶來的不單單是傷害，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完全就是慢性自殺。
或許我早就該想到，姨媽那麼精於算計的人，她對我的好自然也是要求回報的。
“可能，是因為遺產吧！”我的事，我自然不會對黃家赫隱瞞，“在盧森堡我還有些錢，如果我不結婚的話，姨媽可能覺得這些錢都會被她繼承……我把房子留給你了，錢也確實留給了她。”
黃家赫輕輕抱著我，他的手臂柔柔地圈著我：“那你告訴周姨了嗎？”
“沒有，我沒跟她說過。她是怎麼知道的，我也不清楚。”我縮在黃家赫的懷裏，幽幽地歎息道，“我要是告訴了姨媽，估計她也不會這麼關心我了。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也不想報仇，我更不想住進醫院……我隻想在剩下的日子裏，有愛的男人，有惦記我的親人。不管是因為什麼惦記我，多少也會讓我覺得有點安慰吧！”
黃家赫沒說話，他磨蹭著將臉埋在我的脖頸裏。他的氣息像是羽毛一般，細柔地掃過我的肌膚。他收緊了手，悶聲說：“我們結婚吧！我不會讓你住醫院的，你再等我一周，事務所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就專心在家照顧你……諾諾，我也是你的親人，我不是為錢，隻是想惦記你。”
提到親人，我不禁鼻腔發酸：“黃家赫，我們這麼做真的可以嗎？我沒有爸媽，也沒有太在乎我的親人……但是你和我不同，你爸媽愛你，你的家人都在乎你。你要是被我感染了……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了。”
黃家赫也沒說太多，他一下下地拍著我的後背安撫。
我們倆在沙發上蜷了好久，黃家赫趕去分局時還是晚了。臨走前，他還不忘勸說我：“遺囑的事情，我看你還是找機會和周姨說說吧！她走時的樣子讓我不太放心，我擔心……別再弄出什麼事情。”
“不會的。”對於這一點我還是放心的，“她是我親姨媽，還能害我嗎？她可能是缺錢，所以，我相信她，她不會做什麼的。”
黃家赫嘖嘖嘴，他拉過我，在我的額頭吻了吻，就匆匆去上班了。
大門剛一關上，我趕緊掏出姨媽拿來的報告。看完之後，我整個人就像是被抽光力氣一般，癱軟著跌坐在地上。
要是沒有黃家赫，我該怎麼辦？
要是沒有彼此，我們又該如何？
簡直是，不忍想象。
張璐的事情算是一個不太愉快的插曲，但過去也就過去了。張璐那個人沒心沒肺慣了，她雖然被打了，可聽黃家赫說她也沒放在心上。隻不過我和黃家赫的事情，在事務所乃至整個城區都傳得特別誇張，連我這個不出門的人都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