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阿瓦山寨黃河包間,一眼看見一個穿著大紅衣服滿臉疙瘩的女人正大聲和旁邊兩個男的聊天,一個男的說了句什麼,她大聲笑了,露出粉紅的牙齦。我看了牛小羊一眼,不知道他怎麼看上這麼個網友,跑這麼遠來見麵。這個女的,比起他的妻子楊小米差遠了。
牛小羊一屁股坐到女人旁邊空著的座位,用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然後介紹桌子上的人,我後悔來吃飯,態度有些冷淡。
女人說:“我還有個朋友,可以叫來嗎?”
“女的?”
“女的。”
女人開始打電話。我想起牆上那個佛像和楊小米。清潔工大概快打掃衛生了。楊小米這時也應該吃飯,在家裏和孩子吃呢,還是和別人?想到楊小米,我看桌子上的這個女的,除了滿臉疙瘩,沒有一點美好的樣子,像一隻火紅的烏鴉。而楊小米,大概是我們同學老婆中最漂亮的一位,梳著一條烏黑發亮的辮子,眼睛清澈,一說話喜歡咬嘴唇。即使她結婚十年後,也還是這幅純真的模樣,真不知道牛小羊為什麼要每天酗酒,還大老遠跑來找這麼一位網友。
涼菜上齊的時候,進來一個頗有英氣的女子,眉眼十分俊俏。紅烏鴉叫她小高,招呼坐她旁邊,正好挨著我。開始起酒,三巡之後,氣氛一下熱絡了。牛小羊陪著那個紅烏鴉,其他兩個男的拚命討好小高。小高大概因為漂亮很矜持,每次笑的時候咯咯兩聲就抿住嘴,前麵有一隻門牙掉了一小塊,我想起牛小羊鐮刀上的缺口,看他,他一隻手搭在紅烏鴉肩膀上,一隻手拉著紅烏鴉的手,正起勁地說著什麼。那兩個男的邀請小高去他們那兒玩,小高隻是笑不表態。他們問小高的電話,小高說,她的電話一般不告訴人。兩個男的講笑話,談論股票、足球和國際局勢。小高捂住嘴打了個嗬欠。我覺得無聊透了,掏出手機看剛才拍下的牆上的那個佛像。小高的手機就放在我旁邊,我幾乎沒有多想,拿起她的手機撥了一下我的號碼。小高看見我拿著她的手機,伸手來搶,順手給她的時候,伸出小拇指在她手上劃了一下。小高仿佛沒有感覺到。
紅烏鴉正在接電話,一個男的說他已經下了高速。紅烏鴉臉上的疙瘩好像一朵朵春風吹過的花蕾,都綻放開了。說: “到阿瓦山寨來。”
牛小羊跑到窗口也去接電話,大聲說:“馬上就過去。”然後回到桌子上,說:“我得馬上就走,有一筆十多萬的生意等著去處理。”
紅紅火火的宴席馬上就散了,牛小羊去吧台的時候,不像以前我們搶著結賬。出了阿瓦山寨,和紅烏鴉、小高禮節性地打了個招呼,我們坐上牛小羊鄰居的一輛皮卡車匆匆走了。轉過阿瓦山寨這條街的路口時,牛小羊說:“去實習飯店退了房。”在車上,我們猜測紅烏鴉和小高是幹什麼的。牛小羊說:“一個雞,一個老鴇。”
退房後,牛小羊說:“今天酒一點也沒有喝好,換個地方再去喝。”
牛小羊的兩個鄰居臉上卻沒有興致勃勃的樣子了,他們都說有事得連夜趕回去。
我和牛小羊又換了一處地方,喝啤酒。每人喝了兩瓶之後,牛小羊說:“沒勁。”讓上白酒。
我說:“我可不能再喝白酒了,血壓太高。”
牛小羊自顧自斟滿。
“楊小米現在還好嗎?”
“她比我能幹。”牛小羊的臉色有些陰鬱,呷了一大口酒。